量人有尺，过则自耻

古道今梦

人们总爱量人。手里攥着一把尺，东量西量，量了张三又量李四，量来量去，便量出一堆"应该"与"不该"来。殊不知，这世上的人，原本就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尺寸。

我曾见过一位老先生，每日清晨必提一鸟笼，踱至公园，将笼门一开，那画眉便扑棱棱飞出，在树梢间跳跃啁啾。老先生则负手而立，仰面观鸟，自得其乐。午后，鸟倦飞而知还，自入笼中，老先生便提着笼子悠悠归去。邻人皆笑其痴，说他"养鸟不放生，放生不养鸟"，两头不讨好。老先生听了，只微微一笑，依旧我行我素。我想，这便是他的活法，旁人何须置喙？

量人之心一起，便生出许多是非来。甲以为人生在世，当建功立业；乙则觉得平淡是真，平安是福。丙讲究吃喝穿戴，丁却布衣蔬食，自甘淡泊。这本是各得其所的好事，偏有人要拿自己的尺子去量别人长短。穿金戴银的，笑布衣寒酸；安贫乐道的，讥富贵庸俗。如此相轻，何苦来哉？

道德与法律，诚然是社会的尺子。杀人越货，作奸犯科，自有公论。但在此之外，个人的活法，原不必强求一律。有人喜静，有人好动；有人爱群居，有人乐独处。只要不害于人，何必说三道四？我见过一对夫妇，终身未育，养猫十余只，晨起为猫梳毛，夜来与猫共眠。旁人指指点点，说他们"不务正业"，"绝了后嗣"。夫妇俩却自得其乐，猫儿绕膝，便是天伦。这又有何不可？

将量人的尺子交给道德与法律，自己的尺子则收起来——这倒是个好法子。道德法律，是社会共守的底线；而在此之上，人人有权选择自己的活法。不必说长道短，更不必强人就己。人生在世，本就百态千姿，何必强求一律？

记得幼时见过一位走街串巷的磨刀匠，每日唱着自编的小调，慢悠悠地走着。有人问他为何不着急多揽些活计，他笑道："快了，刀就磨不好了；刀磨不好，用的人就少了；用的人少了，我的活就更多了——所以还是慢些好。"众人听了，皆笑他痴。如今想来，这磨刀匠倒是个明白人。他自有他的尺子，量出了自己的活法。

人生百态，尺短寸长。收起量人的尺子，或许能看到更广阔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