摞眼与四言一法（37）

蔡宝瑶

　　一、什么叫节奏？音步节奏各节的名称

诗中的节奏有两种含义，下面分别讲解：

1、律诗的声律节奏

格律诗的声律节奏与平仄声调交替有关，如：“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在句内平仄交替可以使诗句读起来抑扬顿挫，增强音律美。

2、诗句的音步节奏

诗句的音步节奏，即朗读节奏。不是由格式的平仄交替形成的，是由构词和用词造句形成的。与单音节词和双音节词有关，与朗读时的停顿有关，声律节奏不代表构词的音步节奏。

例1、程桂彬的七律《西方抵制新疆棉花感吟》中二联：

不为/虚名/攀/富贵，

惟教/素影/列/桑麻。

出身/本是/昆仑/雪，

寄意/由来/百姓/家。

颔联是二二一二节奏，颈联是二二二一节奏，这就是音步节奏，与单音节词和双音节词有直接的关系。如“不为/虚名/攀/富贵”，这一句中“攀”字是单音节词，其它的三个词是双音节词（余下几句略讲）。认识音步节奏，是我们避开四言一法和摞眼诗病的基础，也便于我们朗读诗歌。

3、诗句内各节的名称

为了更好地认识音步节奏，首先我们还要认识诗句内各节的名称，下面举例讲解：

例2、云深不知处的七律《重阳登高》中二联：

一片/诗情/红叶/里，

千年/佛寺/白云/边。

风传/钟磬/萌/禅意，

石露/狰狞/扼/险关。

七言诗句多数是四节，第一节叫顶节，第二节是头顶，第三节是腹节，第四节是脚节，也叫尾节。

如颔联出句的“一片”是顶节，“诗情”是头节，“红叶”是腹节，“里”字是脚节，余下几句略讲。

如果是五言诗，就少一个顶节，举例如下：

例3、程桂彬的五律《春晴（新韵）》中二联：

粉桃/羞/黛叶，绿柳/舞/轻裙。

燕把/浮云/剪，翁将/钓线/抡。

五言诗只有三个节，第一节是头节，第二节是腹节，第三节是脚节。

如颔联出句的“粉桃”是头节，“羞”字是腹节，“黛叶”是脚节，余下几句略讲。

　　二、什么叫摞眼？

摞眼，摞luò即叠的意思，一般指诗的中二联四句中的眼字在同一位置像物体一样（如砖头）向上叠起来了，（一般是动词或形容词充当）如：

例1、杜审言《和晋陵陆丞早春游望》的中二联：

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蘋。

谓语动词位置相同（五言多在第三字，七言多在第五字），且两联句法结构相同。

由于在上列诗句中，诗眼的位置相同，所以叫摞眼，意思是两联的诗眼摞起来了，看起来很呆板，所以，摞眼是指句型重复的诗病。

大多数摞眼病，都是由相邻两联的节奏完全相同造成的，同时还容易出现后三字的词性和词语结构相同而合掌。

例2、王佐邦《诗词津梁》例：

红旗/高举/跨/时代，

观念/更新/促/大潮。

法度/常抓/循/轨道，

宏篇/续写/领/风骚”。

两联四句，每句的第五个字都是动词，一个动词带一个名词。结构完全一样。上下两联相对的词类完全相同，结构完全一样。

摞眼是律诗创作中的一种诗病，指的是律诗的中二联（颔联和颈联）在句式结构上过于相似，导致诗句显得呆板、缺乏变化。具体表现为两联中的“诗眼”（通常是动词或形容词）位置相同，或者整体句式结构重复，如同砖块叠在一起，缺乏灵动性。

例3、唐朝司空曙的五律中二联：

他乡/生/白发，旧国/见/青山。

晓月/过/残垒，繁星/宿/故关。

“生——白发”，“见——青山”，

“过——残垒”，“宿——故关”。

两联四句，每句的第三个字都是单音节，都是动词，且一个动词带一个名词，四个动词带了四个名词，结构完全一样。

例4、重题郑氏东亭（唐·杜甫）

华亭/入/翠微，秋日/乱/清晖。

崩石/欹/山树，清涟/曳/水衣。

紫鳞/冲岸/跃，苍隼/护巢/归。

向晚/寻/征路，残云/傍/马飞。

除五六句外，其它句都是212节奏，属长撷腰病（长撷xié腰病稍后讲解）。其中各句的第三字（入、乱、欹qī、曳、冲、护、寻、傍）均为动词，是摞眼大汇合。

杜公此诗，真是不可学。（这里提醒大家，名人的诗也要选择性学习）。同时也证明了在唐朝时期，对于摞眼诗病不是特别重视。

例5、摘网络诗例：

白塔/妙词/传/雅韵，

青城/佳句/诵/遗篇。

坛杏/学士/怀/夫子，

文苑/吟俦/哭/俊贤。

单音节“传、诵、怀、哭、”四个动词，是典型的摞眼。再者，有很多意思相同的名词相对，如：“妙词”与“佳句”，“雅韵”与“遗篇”，“坛杏”与“文苑”，“学士”与“吟俦”，“夫子”与“俊贤”。词义基本相同或太接近，就称为合掌。

摞眼，一般指五言诗句的第三字或七言诗句的第五字。眼字出现在五言第三字或七言第五字的可能性最大，频率最高，但还是有例外。因此，位置并不全固定在五言第三字或七言第五字上，只能说其它位置出现摞眼的频率较低。下面列举两例：

例6、以一首五言的诗句为例：

词/拈/秋菊韵，（拈）

赋/慕/雁乡心。（慕）

身/系/苍生苦，（系）

情/牵/宝砚深。（牵）

这四个动词（拈、慕、系、牵）在同一位置（第二字处）像砖头一样向上叠起来了，即诗的眼字在同一位置叠起来，这就是摞眼。

例7、再以一首七言的诗句为例（刘禹锡的《麻姑山》）中二联

云盖青山龙/卧/处，（卧）

日临丹洞鹤/归/时。（归）

霜凝上界花/开/晚，（开）

月冷中天果/熟/迟。（熟）

这一首诗的中二联第六字处都是动词“卧、归、开、熟”，四个动词叠起来了就是摞眼。

很多人都只知道五言诗句的第三字，七言诗句的第五字，连续四句或四句以上，其相同位置上都是动词属于摞眼诗病。这种摞眼诗病与四言一法有密切的关系，成了并发症。

还有一种摞眼诗病不在上面所说的位置，而在其它的地方，如例六、例七就是。这种摞眼诗病，是由相同位置的构词方式雷同所造成，也构成了并发症，除了摞眼诗病外，另外还有词语结构相同合掌。

　　三、怎样规避摞眼病？

最简单的办法是，上一联用过的句子结构形式，在写下一联时必须马上更换为另外的句子结构形式。特别是诗句的后三字，如果上联的后三字是12的音步结构，那么，下联的后三字就马上变更为21的音步结构；

还有上一联用过的构词方式，在写下一联时马上更换为另外一种构词方式，你若注意了节奏变化和不同的构词方式，就不会出现摞眼病了。

构词方式较多，现列举几下：联合型，偏正型，补充型，动宾型，主谓型，此外还有并列式，重叠式等。（对于构词另萹讲解）

摞眼与四言一法有着密切的关系，律诗的中二联要尽量避开四言一法，避开了四言一法，基本上就不会出现摞眼了。

例1、现代人谢丹的《张富清》七律中二联：

但悬/肝胆/云和月，

何问/英雄/身与名。

病骨/岂能/拘/老骥，

壮怀/犹可/掣/长鲸。

颔联是二二三节奏，颈联是二二一二节奏，两联的节奏有变化，就不会成“四言一法”了，也不会出现摞眼现象。

例2、蔡宝瑶的《清明节里疫情感赋》七律中二联：

江城/幸有/东风/沐，

海国/悲无/圣水/求。

抗疫/情怀/昭/日月，

逆行/风骨/写/春秋。

每句的前四个字都是二二节奏，它们是没有变化的，也可以说很少有变化。

主要是后三个字的节奏要有变化，颔联是二二二一节奏，颈联就变成二二一二节奏。一旦两联的节奏错开了，两联后三字相对应位置的词性和词语结构就随之变了，不会产生摞眼和吝种合掌了。

例3、蔡宝瑶的七律《写在老婆的生日里（新韵）》

初结秦晋记犹鲜，屈指三十又九年。

不论喜忧奢与俭，兼尝逆顺苦和甜。

娆姿无奈添霜雪，素面依然伴笑颜。

碗盏锅盘交响曲，夕阳漫步更缠绵。

中二联：

不论/喜忧/奢与俭，

兼尝/逆顺/苦和甜。

娆姿/无奈/添/霜雪，

素面/依然/伴/笑颜。

颔联的节奏为二二三，颈联的节奏为二二一二，两联的节奏有了变化就不是四言一法了，也不会产生摞眼诗病。

小结

规避摞眼的最好方式是避开四言一法，避开了四言一法，也就杜绝了摞眼。再就是写诗打草稿时，要高度重视中二联的节奏错开。你若不注意，等诗写好了再去修改，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走如此大的弯路不划算。

　　四、理解长撷腰和长解镫

长撷腰病与长解镫病收在【文镜秘府论】里，文籍里共收集二十八种病。第十九与第二十条分别载入了此二病。

1、什么叫长撷腰？

若颔联的一句或两句都是二一二节奏，就叫撷腰（撷腰不是诗病）。在此情况下，颈联的节奏没有采用二二一节奏错开，使得挨着的两联四句或四句以上都是二一二节奏，叫做长撷xié腰，长撷腰才是诗病。

例1、如上官仪诗：

曙色/随/行漏，早吹/入/繁笳。

旗文/萦/桂叶，骑影/拂/桃华。

碧潭/写/春照，青山/笼/雪花。

“随，入，萦，拂，写，笼”，皆单字，形成二一二节奏，故曰长撷腰。

2、什么叫长解镫

若颔联的一句或两句都是二二一节奏，叫解镫dèng（解镫不是诗病）。在此情况下，颈联的节奏没有采用二一二节奏错开，使得挨着的两联四句或四句以上都是二二一节奏，叫做长解镫，长解镫才叫诗病。

例2、如上官仪诗：

池牖/风月/清，閒居/游客/情，

兰泛/樽中/色，松吟/弦上/声。

“池牖”二字意相连，“风月”二字意相连，“清”一字成四字之意，以下三句，皆是解镫，没有采用撷腰相间，故曰长解镫之病。

长撷腰的情况在六朝五言诗中较为常见，“二一二”的节奏句式是诗行构建的常用方式，是诗歌写作的主流。“二二一”句式经谢朓、何逊之后渐趋成熟，但在数量上仍处于弱势，故诗行之间缺少节奏变化。

唐高宗龙朔之后，长撷腰的情况开始改变，卢照邻、崔融、杜审言等人的五言长诗中对撷腰、解镫采取间而用之的手法，诗歌节奏变得更为流转。这与唐朝诗人元兢提出的长撷腰、长解镫之论相关。诗行之间的节奏关系开始受到人们关注，并且在诗歌实践中得以贯彻。故长撷腰、长解镫是五言诗发展流变中的一大关捩liè。

唐朝诗人元兢说：“撷腰、解镫并非病，文中自宜有之，不间则为病。然解镫须与撷腰相间，则屡迁其体”。

这里我详细讲解一下，所谓“撷腰”“解镫”，其句型是212的叫“撷腰”句，其句型是221的叫“解镫”句。“撷腰”和“解镫”不是诗病，“长撷腰”和“长解镫”才叫诗病，“撷腰”和“解镫”交替使用，方为合格，在此不再赘述。

撷腰和长撷腰的区别在哪里？

撷腰在诗联里只有一至两句，长撷腰在诗联里有四句或四句句上，在句数上有区别。

　　五、“四言一法”是在什么时候提出来的？

上面已初步讲解， “四言一法”在唐朝时就有总结，有些诗人遵守了这一写作规则，但不是人人都严格遵守。到了宋朝时，诗论家们把“四言一法”的理论写进了诗论的文献里。到了现代时，绝大多数人在创作格律诗时，做到尽量避开“四言一法”的诗病。

这里要提出一个社会实际问题，“长撷xié腰”、“长解镫dèng”、“四言一法”、“摞luò眼”，这些名词的提出以及对它们的理解，并非现代人提出来的，现代人只是在古人的提议上作了总结。目前，有部分人反对写诗的规矩太多，说这些都是现代人所为，这是一种无知的错误说法，阻碍了文学的发展与进化，影响了现代人对格律诗的创作，要纠正这种说法。

例1、陈隋时诗人黄叔度《看王仪同拜》：

春花/舒/汉绶，秋蝉/集/赵冠。

浮云/生/羽盖，明月/上/银鞍。

二联句式相同，北宋时诗论家许彦周提出“四言一法”。他并把“四言一法”的诗病理论编入到了诗论文献里。

例2、杜甫的七律《江村》

清江一曲抱村流，长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来梁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

老妻画纸为棋局，稚子敲针作钓钩。

但有故人供禄米，微躯此外更何求。

中二联：

自去/自来/梁上/燕，

相亲/相近/水中/鸥。

老妻/画纸/为/棋局，

稚子/敲针/作/钓钩。

颔联二二二一节奏，颈联二二一二节奏，两联的节奏错开了，就不是四言一法了。（杜甫有部分诗避开了“四言一法”和“摞眼”，证明了在他那个年代的确有人提出并总结。）

例3、毛泽东七律《长征》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

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岩暖，大渡桥横铁索寒。

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中二联：

五岭/逶迤/腾/细浪，

乌蒙/磅礴/走/泥丸。

金沙/水拍/云岩/暖，

大渡/桥横/铁索/寒。

颔联二二一二节奏，腹节“腾”、“走”是单音节。颈联二二二一节奏，腹节“云岩”、“铁索”是双音节。两联的节奏错开了，就不是四言一法了，也不会有摞眼出现。从这里可以证实在毛泽东时代，诗人们就非常注意“摞眼”和“四言一法”。

例3、现代人杨艳梅的七律《谒新乡解放纪念碑及四十七烈士墓》

高碑苍柏鉴曾经，拜谒如闻号角声。

风卷残旗阵前曳，草侵孤马血中横。

从军早已忘生死，埋骨何须留姓名。

云似白花千万簇，朝朝向此祭英灵。

中二联：

风卷/残旗/阵前/曳，

草侵/孤马/血中/横。

从军/早已/忘/生死，

埋骨/何须/留/姓名。

颔联是二二二一节奏（即解镫），颈联是二二一二节奏（即撷腰），由于解镫与撷腰相间使用了，它们是合规范的。

无论是“撷腰”，还是“解镫”，七言诗每句的前四个字的节奏不变，总是保持着二二节奏，只有极少量的诗改变前四个字的节奏。所要变的节奏在后三个字，或二一节奏，或一二节奏。

“长撷腰”和“长解镫”在唐朝以前有人提出过，并总结落实，在唐朝时就正式编入到诗论文献里。“四言一法”是唐代诗人在“长撷腰”和“长解镫”基础上的总结，“四言一法”是唐时的一个新的名称出现，宋朝时正式编入到诗论文献里。“四言一法”的总结十分到位，受到了现代人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