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镇远

米欧

<p class="ql-block">我初见镇远时,正值薄暮。黔东南的暮色来得迟缓,㵲阳河的水面却已早早地暗了下来,泛着一种介于墨绿与铅灰之间的颜色。这水,据说古时唤作㵲水,如今却有了个更雅致的名字。河水将古城一剖为二,倒像是个太极图样,难怪有人唤它作太极古镇。</p> <p class="ql-block">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每一块都被岁月打磨得发亮。这些石板不知承受过多少代人的足迹,如今竟显出几分玉的润泽来。我探索的脚步磨踮石板,希望踏出马蹄声,或是商贾的吆喝,却有三两游客的脚步声远远近近的在巷弄间回应。</p> <p class="ql-block">城的建筑依山而筑,白墙黑瓦,飞檐翘角,倒像是从徽州搬来的一般。那些高耸的封火墙,将一座.座宅院隔成独立的世界。门窗上精工细雕的花鸟人物,想是当年富商大贾们在竞相炫耀。而今这些雕花多半褪了色,却愈发显出几分古意。</p> <p class="ql-block">仁寿巷窄而深,阳光只能斜斜地探入巷底。巷口立着几块木牌,写着"仁寿宫非遗馆"之类。我遇见一对母女正在刺绣,那女儿说起京侗族刺绣的特点时,眼里闪着光。她们手中的丝线五色斑斓,在素白的底布上游走,渐渐显出花鸟的轮廓来。</p> <p class="ql-block">镇远的"歪门邪道"最是有趣。这词本含贬义,在此地却成了风水格局的专称。各户大门并不正对街巷,而是斜斜地开着,据说为的是迎那"紫气东来"。我细看那些门廊的走向,果然都微微偏向东南。这般设计,既避了直冲的风水忌讳,又讨了吉利,可见古人的心思何等机巧。</p> <p class="ql-block">四方井巷口立着座禹门牌坊,石柱上的雕饰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了。牌坊后便是府城大码头,如今成了游船的停泊处。我登船时,夕阳正沉到石屏山后,将半壁天空染作橘红。船行水上,两岸的灯火次第亮起,倒映在河中,竟分不清哪是实景,哪是倒影。</p> <p class="ql-block">夜渐深时,河畔的茶楼传出琴声。那琴音时而清越,时而低回,与潺潺水声混在一处。几个年轻人坐在廊下饮酒,笑声飘过水面,又消散在夜色里。</p> <p class="ql-block">镇远的美,正在于它不刻意讨好游人。那些歪斜的门廊,褪色的雕花,凹凸的石板路,都保持着本来的面目。时间在这里似乎流得格外缓慢,让人不觉忘却了外界的喧嚣。我想,这大概便是真正的古镇应有的样子——不必粉饰,自有其动人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