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者正途真性情

涂壁和尚（玉林）

古人修身至境，谓之无我。譬如山间云气遇水则化，檐下日光遇影則消，这般化境恰似天地人三气交融。绘画之道亦復如是，待画者退去刻意之念，素紙青墨间便自然流淌出真人意趣。常见画者持笔时蹙眉凝神，实则是將心绪作枷鎖，倒不如农民扶犁般自在。试看儿童图画，笔鋒虽拙，墨色间自存天然趣味，何曾不是无我之境？

画乃心声。清代四王之首王时敏《西庐題跋》曾言："经营山水之法，置陈布势，设色构图，皆赖功力精进，惟笔墨灵韵，本乎天性所赋，非关勤习。纵使穷观古今，挥洒自如，造境幽邃，烟云幻化，若存庸俗之气，終非上品。"此语道破艺事根本，笔端灵性实乃天成，非后天所能強求。观历代丹青妙迹，莫不如是。画境高低，笔墨雅俗，原不在伏案几更，看的是落楮是否存有真趣。

吴昌硕早年求教於任伯年，任氏令其随意点染。吴公执管挥洒間，任伯年拊掌称奇，言其必成大家。此非勤学可致，实乃天授。今日习画者如過江之鯽，然真通笔墨三昧者，不過少的可怜。更堪叹者，多数学艺未精之辈，竟自诩独步画坛，直播说三道四。細究其因，网络尘世，先声夺人，以流量论高下。刷存在感，流量自成一派标准，不辨雅俗，不究深淺，招摇过市，但得万千瞩目，便可颠倒黑白。

遍观今日画坛，或展出、或笔会、或拍卖、或直播，常見粗劣之作招搖過市，观者或疑，此等俗物何以示人？转念自省，吾之笔墨，在他人眼中，恐亦类此？此念一起，顿生惕历。想来画者当存自知，笔墨虽不可強求，眼界却須常磨常新。若不能识雅俗，辨真伪，纵使天资過人，終不免墮入魔道。

古人云"境由心造"，笔墨实乃心性映照不假。天授灵性如璞玉在怀，尚需切磋琢磨；若本无美质，纵使精雕細刻，终难成器。然今人每惑於虛名，或以机巧炫技，或以怪異惑众，忘却绘事本在传神达意。观八大笔简意赅，石涛墨气淋漓，皆以真性情入画，此方为艺道正途。画坛今之乱象，恰似闹市观灯。灯火辉煌处，未必尽是明月；人声鼎沸时，未必俱属知音。

画者当守寂寞之道，明心見性，若却无天分，不妨以画寄兴；若有三分灵性，更须惜福养真。须知水墨之道，最忌心浮气躁，与其追逐时流，不若静对素宣，观照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