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薯——久违的记忆

遵化华龙酒窖

<p class="ql-block"><b>在现代生活的快节奏中,有些味道儿和事物渐渐淡出了我们的日常生活,成为了久违的记忆。白薯,这个曾经在困难时期作为主食之一的朴实食物,如今似乎已经很少出现在我们的饭桌上了。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经历过艰难岁月的人来说,白薯不仅仅是一种食物,它承载着深深的怀旧情感和珍贵的回忆。</b></p><p class="ql-block"><b>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的家乡,一片被山丘和田野环抱的宁静之地,沉浸在纯朴、贫困的岁月中。家里的饭桌几乎被那些朴素无华的白薯所占据,它成了饭桌上的主角。</b></p><p class="ql-block"><b>在那个时代,低产的谷物和豆类作物在我们的生产队里种植得很少。然而,白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根茎作物,虽然产量也不是很高,它的栽植面积最多,整个西山坡上栽的全是白薯。白薯的特征是瓤白、甘甜、淀粉含量高。</b></p><p class="ql-block"><b>到了七十年代,五五三、一八三、北京红等新品种的出现,给我们的饭桌带来了新的变化。这些新品种的特点是稀、软、甜、色泽鲜艳,不仅外观诱人,口感也好。这些改良品种的出现,不仅仅是农业技术的进步,更是社会发展的象征,预示着人们生活水平的逐步提升。</b></p> <p class="ql-block"><b>西山坡上,坐落着一口很深的白薯井子,它成了生产队的希望之源。每逢秋收季节,社员们便精心挑选出一批外表光洁、形态匀称的白薯存放在井里,度过漫长的冬季。这些白薯,将成为来年春天育秧的种子。</b></p><p class="ql-block"><b>春回大地,四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是白薯育苗的最佳时机。我们这些孩子们,总是盼望着扒开白薯井子那天的到来。因为那天我们不仅仅是去那里看热闹,还有可能得到一两块新鲜的白薯。</b></p><p class="ql-block"><b>白薯出井的那天。我们一群孩子早早就聚集在了井边。队长和几位壮汉带着绳子、筐子、煤油灯和铁锨铁镐,准备开始扒开井盖。</b></p><p class="ql-block"><b>井盖揭开那一刻,一股带着霉味的热气扑面而来。队长腰间系着绳子,手持点燃的煤油灯,准备下井。这盏灯不仅仅是为了照明,它还肩负着检测井下是否有毒气或缺氧的重任。一旦灯光熄灭,井上的人必须立刻将队长拉上来。我们紧张地围在井边,眼睛紧盯着那摇曳的灯光,生怕它突然熄灭。</b></p><p class="ql-block"><b>终于,队长的声音从井下传来:“这里安全,可以放筐下来了。”不一会儿,一筐筐新鲜的白薯被拉了上来,我们这些孩子们看着这些新鲜的白薯,口水几乎要流下来。在这个接近青黄不接的季节,家里连个白薯毛都没有了,新鲜的白薯对我们来说,简直是无上的美味。</b></p><p class="ql-block"><b>一筐筐白薯被社员送往队部,我们跟在送白薯社员的后面,眼睛里满是对白薯的渴望。他们肩上的扁担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春天的故事。当他们停下来休息时,我们便围上去,伸出小手,期待着得到一块儿白薯。负责挑白薯的社员,都是庄里庄亲的,不是三叔就是二大爷,他们见不得孩子们那伸出小手的可怜样儿,每人给了一块儿,我们拿着一块儿白薯,如同捧着宝贝一般,飞快地跑回家,放到家里,又跑回来,继续跟在挑白薯的社员后头,重复着刚才同样的动作。那一天,我们或许能拿到两三块白薯,足够让家里人享受一顿丰盛的白薯粥了。</b></p> <p class="ql-block"><b>生产队部院内,有一排排整齐的白薯炕,两排炕中间挖了一条很深的沟,沟的两侧是用来生火的灶门,上面则是育苗的温炕。灶眼儿直通白薯炕,为它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热量。</b></p><p class="ql-block"><b>社员们忙碌着,将白薯整齐地排列在炕上,上面蒙上沙土,盖上草帘。草帘下面是一层塑料薄膜。那里昼夜都有人烧火加热并定时向炕上喷洒水、揭草帘晒太阳。</b></p><p class="ql-block"><b>几个烟囱里同时冒出的白烟,成了一条靓丽的风景线,随着一天中的光线变化,时而呈现出金色的光辉,时而染上夕阳的红晕,时而又披上了晨曦的橙纱,偶尔还会有如梦似幻的紫色,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雅的弧线,带着我们农家人对丰收的渴望飘向远方。</b></p><p class="ql-block"><b>从白薯炕开始冒烟的那一刻起,我们这群孩子们便被这神奇的景象所吸引,那里成了我们童年的乐园。我们围绕着烟囱嬉戏,有时甚至抱着它,感受着它传递的温暖。我们也会跑到灶坑边,好奇地观察着火焰的舞蹈。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见证了温炕里的绿苗破土而出,它们从白薯的身体里探出头来,一天天地茁壮成长,这不仅是生命的奇迹,也是生产队一年的希望。</b></p> <p class="ql-block"><b>五月的阳光温暖而明媚,白薯炕里的薯秧儿挺直了腰杆,竞相生长。当它们长至20至30厘米的高度,舒展开5至6片绿油油的叶子时,便是栽白薯的最佳时机。</b></p><p class="ql-block"><b>社员们开始忙碌起来,他们精心挑选出最健壮的薯秧,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拔出捆扎成小捆,然后整齐地摆放在笼筐中并用湿润的毛巾轻轻盖上。</b></p><p class="ql-block"><b>经过几天的辛勤劳作,白薯炕里的秧苗被拔光。家家户户的男女老少都带着筐子来到白薯炕。他们或用镐头刨或用铁锨翻,不一会儿,所有的白薯便被大家抢走。然而,当这些白薯被带回家中,洗净后,却发现它们并不完美,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则布满了黑色的斑点。用刀切除这些不健康的部位后,一块白薯往往只剩下一半甚至更少。蒸熟后的白薯,吃起来苦涩而无味,因为它们的营养早已输送到新生的薯苗中,留下的只有筋和有限的肉质。</b></p><p class="ql-block"><b>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在五月份吃到新鲜的白薯,对于每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幸福。而到了六七月份,白薯秧子已经爬满了垅背,它们的绿叶茂盛而充满生机。此时,正值家中青黄不接之时,白薯秧子便成了最珍贵的食物。</b></p> <p class="ql-block"><b>金秋十月,是收获的季节,西山坡上的白薯地,披上了一层白霜,绿嫩的白薯秧子被霜打成了淡黑色。到了出白薯季节,到处都是出好的白薯晾在地里,它们的命运各异,有的作为口粮,直接分配到各家各户;有的被切成片,晒成白薯干,成为储备的干粮;还有的被送往队部,用于制作粉条;最精选的一部分,则被保存起来,作为来年育秧的种子。</b></p><p class="ql-block"><b>在这一切繁忙之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切白薯干的场景。男女老少齐上阵,他们手持菜刀,熟练地将白薯切成薄片,一片片铺开在地面上。几天下来,整个山坡仿佛被白雪覆盖一般。</b></p><p class="ql-block"><b>从白薯分到家里那天起,我家的饭桌上,白薯成了不可缺少的主角。早晨,是稀棒子粥泡白薯,熬烂菜。烂菜,是母亲用白菜帮子和萝卜、芥菜叶子腌制的,吃了它,满嘴牙都是黑色的。中午是烀白薯熬白菜;晚上则是熥白薯片儿。白薯虽好,但日复一日的吃,真是吃够了,我们哥儿几个放学回来,半路上就想着母亲会不会给我们改善一下伙食,所以进屋就急切的先掀开锅盖,希望给我们一个惊喜。“又是这破饭,天天吃烀白薯,拉屎都是酸味。”我们没好气的说,母亲回答说:“白薯是我们的口粮,不吃它,我们还能吃啥?有本事就自己去挣钱吃好的去。”的确,除了白薯,家里还有什么呢?那些未晒干的棒子,还无法做成饭呢。</b></p><p class="ql-block"><b>生产队的白薯粉加工厂里,堆积了大量白薯渣子。这是粉厂加工所产生的废料,这些废料都会分到各户,母亲便用这些渣子和少许玉米面,制作出渣子饽饽。这饭就算是家里改善伙食了。可实际上,这渣子饽饽吃久了,比白薯还难吃,更让人望而生畏。</b></p><p class="ql-block"><b>父亲看着孩子们天天啃着白薯和渣子饽饽,各个长得跟瘦猴儿似的,心疼地跟母亲说:“你想想办法,也该给孩子换换口味。”于是,白薯面馒头、白薯面榆树皮薄饼、白薯、榆树皮面旮瘩汤等,便偶尔出现在饭桌上。那时,家中的榆树皮都被剥光了,晒干后碾成面,作为粘合剂与白薯面混合,这些食物虽没有离开白薯,但它通过母亲的手,巧妙地做成了口味儿各异的食物,也算是我家饭桌上的一场革命。</b></p> <p class="ql-block"><b>随着冬季的到来,农田进入了休耕期,家中的饮食习惯也随之调整,一日两餐成了新的日常。中午才吃早饭,每顿饭都离不开白薯、棒子渣、榆树皮面。天踏踏黑才吃午饭,就是熥白薯片儿,烀好的白薯切成薄片,贴在锅里,用軟火慢烧,谁饿了就随手掀开锅盖吃两块。一天中的饭就算吃过了。</b></p><p class="ql-block"><b>驴打滚棒子面菜饽饽,是母亲发明用于改善伙食的特殊饭。它以白菜帮子为馅,用手捏成团,然后在玉米面上轻轻一滚,便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外衣。这些绿意盎然的菜饽饽看着好吃,吃到嘴里都是白菜帮子味儿,没有粮食的味道儿。记得有一次,城里来的驻村工作队被派到我家吃饭,接到通知后,父母便开始商量如何招待他们。父亲提出,只要不吃白薯,吃啥都可以。最终,父母决定给他们做驴打滚儿饽饽吃,搭配上一盆棒子粥和一碗熬酸菜。当那两盘圆润而翠绿的菜饽饽摆放在桌上时,两位工作队员各自用筷子夹起一个,小心翼翼地放入碗中。他们只尝了一口便放下了。各喝完一碗粥就离开了饭桌,说是吃饱了。为此,父母自责了好长时间,感到很对不起他们。可他们哪里知道,驴打滚儿饽饽只有改善伙食时我们才能吃到。</b></p> <p class="ql-block"><b>在那个未被现代喧嚣所侵扰的岁月里,每一块朴实无华的白薯都像是家乡的信使,携带着泥土的芬芳和家的味道。每一顿由白薯做成的饭,都如同一幅幅细腻的画卷,勾勒出我们成长的轨迹和时代的变迁。时光荏苒,那些曾经的简单食物和简朴的生活方式,已经悄然转化为我们内心深处最温馨的回忆。</b></p><p class="ql-block"><b>回望过去,如今的生活宛如沉浸在甜蜜的海洋之中,不再为日常的温饱而焦虑。白米和白面已经成为了我们饭桌上的常客,而曾经作为日常主食的白薯,现在却变得难得一见。偶尔品尝一块白薯,就像是在探寻一段久违的记忆。然而,在我心中,那个简单而纯真的年代依然散发着无法复制的魅力。尽管当时的主食是白薯这样的粗粮,但它却编织了我快乐的童年,塑造了那个时代独有的善良、勤劳、朴素和坚韧的品格。</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