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那遥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们走过她的毡房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多么美的歌曲。这首歌的作者一定会有许多人记的。</p><p class="ql-block"> 乙巳年初,我和几个喜欢音乐的同事到新疆大剧院(座落于乌昌公路边)观赏了《西部歌王一一王洛宾歌曲音乐会》。由上海音乐学院与新疆歌舞团联袂演出。是一场高水准的听觉与视觉盛宴。王洛宾的音乐作品闪烁着独特光芒。首首脍炙人口,激荡过几代人,历久弥新。直到结束,我们依然沉浸于优美的旋律中。不忍离去……</p><p class="ql-block"> 顿时又联想到我的父亲。一位毕生追逐音乐梦的百岁老人,已104岁了。他若能亲临现场,该多么欣喜!王洛宾是父亲一生最崇拜的偶像。曾有过一面之缘。让我讲讲父亲一生追逐音乐的故事吧!</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1921年春末,父亲出生于河南郑州市一个贫苦家庭。爷爷在外打工挣钱,还要供父亲和姑姑上学,收入勉强糊口。在父亲十二岁时,看到一位邻居大叔拉二胡。声音动听,如泣如诉,瞬间被吸引。后得知是民间音乐家阿炳创作的《二泉映月》。那悠扬的丝竹之音如灵动精灵,悄然钻进他幼小的心灵,在他心底埋下了音乐种子。父亲缠着爷爷要二胡。一年后全家节衣缩食,买了一把旧二胡。那位好心的大叔每晚给父亲教授。父亲白天上学,晚上回家就练二胡。几年中从未间断。手指从最初的生涩到逐渐娴熟。并掌握了不少技法。</p><p class="ql-block"> 1938年日寇占领了郑卅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接着是河南闹饥荒。爷奶带着父亲,姑姑背井离乡,逃难到西安。爷奶四处打工,也要让父亲到师范学校上学。这其间,父亲结识了两位音乐老师,虚心求教。如饥似渴的学二胡,还有琵琶,笛子。加之他天资聪颖,对音律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感知。有了长足进步。十八岁那年,父亲师范毕业,报考了西安一所音乐专科学院并被录取。但家里无钱支付学费,无奈只能去一所小学教音乐。无缘进入高等艺术院校,却成为父亲终生的痛楚与遗憾。</p> <p class="ql-block"> 在学校,父亲认识了在此教书的母亲。共同的音乐爱好,让他们相知相恋而结为伉俪。妈妈天生一副好嗓子,爱唱山西民歌,还爱唱周璇的《四季歌》。父亲总是用二胡为她深情的伴奏。并多次参加校区文艺演出。</p><p class="ql-block"> 三年后,他们离开学校,隨爷奶搬迁至天水。</p><p class="ql-block"> 1949年春,我降生了。据说爷奶,父母和三个正在上中学的姑姑围着我,稀罕极了。从此我被爱包裹着。母亲一抱起我,就会唱她老家民歌《蓝花花》,“金线线那个蓝线线,蓝格莹莹的彩,生下一个蓝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长得又瘦又小。爸爸却对我十分宠爱。和妈妈规划,说要买个小提琴,给我教。后来父亲找到银行工作,妈妈也参加了铁路西干局。1953年父亲用攒了三年的积蓄买了个德国造的小提琴。他欣喜若狂,爱不释手。先找老师学习了半年,接着又给我教。记忆中他拉得最好听的一首曲就是《在那遥远的地方》,也是妈妈最爱唱的一首歌。</p><p class="ql-block"> 我的童年是幸福的。父母把最好的生活给了我。家中充滿了欢声笑语。父亲每日下班给我教琴。我穿着黑色小皮鞋,身着花裙子,象个骄傲的公主。大院的小朋友围拢着,露出羡慕的眼神。父亲还总不忘拉他最钟情的二胡,引得邻居啧啧称赞。</p> <p class="ql-block">这种欢乐的日子持续到我八岁却戛然而止。1957年,父亲突然被打成右派,要下乡劳动改造,修水库。临行前他依依不舍的对我说:“爸爸教不了你琴了,你要好好练。相信有志者事竟成。”我哭着不让他走。两年后,父亲从乡下回来了,又黑又瘦,疲惫不堪。银行的工作也失去了。奶奶抱着他直哭。他劝慰说:“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应当高兴。"此时妈妈所在的天水铁路单位也要搬往新疆。父亲也隨我们一起坐火车到哈密,又换乘汽车一路风霜到了乌市。</p> <p class="ql-block"> 到乌市后,父亲没了正式工作,却未曾闲过一天。他四处打工,打土坯,扛水泥,盖房子。每日骑着破旧自行车,背包装着几个凉馍,总是风雨无阻赶往工地。到天黑后才回家中。这般辛苦持续了好几年。而他从不叫苦。夜晚仍不忘拉几首二胡曲。后来有人介绍父亲去一所小学当校工。烧水,打扫卫生,轻松了许多。父亲住在学校,每当学生放学后,他都会拉二胡,练习手风琴。那时音乐教师短缺,校长发现了他的特长,让他临时代音乐课。他又忙着练脚踏琴,总是乐此不疲。他珍惜这难得机会,认真学习钻研,探索教学方法,赢得师生一致赞誉。在此干了近十年。能投身音乐领域,也是他最感快乐的事。而那时我已到兰卅上技校,琴也不拉了。他却一直鼓励我,不要丢弃。父亲在乌每星期回家都会教妹妹二胡。妹妹悟性高,一直坚持练。曾考过新疆艺术学院,因某些原因而与之失之交臂。也成了父亲心中最大遗憾。但妹妹在单位一直是文艺骨干。退休后痴迷各类乐器,参加了艺术团。对父亲也是个慰藉吧!</p> <p class="ql-block"> 1966年文革期间,厄运又一次降临,父母遭受到冲击。妈妈所在的乌铁路材料厂,有人贴大字报,说父亲是历史反革命。还说妈妈是资本家娇小姐。我母亲吓得魂飞魄散。回家翻箱倒柜,找出旧照片和部分书籍扔到铁炉中全都烧毁了。还有她和父亲的结婚照。父亲又急忙把他的二胡等乐器埋到菜窖里。等造反派来搜家时一无所获。他们便带走了父亲关进了牛棚。其间遭受多次毒打批斗。幸而有不少同事,邻居替父亲说好话,才被放出。此时的父亲是不允许出门的。他偶尔偷着拉二胡,都是巜二泉映月》曲调。也许只有这首曲最能表达他对不公命运 的抗争吧!</p><p class="ql-block"> 父亲从幼年至晚年与二胡相依为命,手中弦音从未断。直到一百岁因手发抖,揑不住弦弓而停止。他整整拉了90个年头,首首二胡曲皆是他血泪凝聚的悲愤与呐喊。我可怜的父亲只有贫贱生活留下的条条烙印,有日寇欺凌屠戮的累累伤痕,有连年战乱带来的恐惧灾祸。有多次政冶运动带来的痛苦和创伤。一生尝尽世间疾苦。肉体和精神遭受的双重折磨打击。有谁能抗得住?他命运多舛,却从不怨天尤人。他少言寡语,而将内心的悲苦,对往昔的追忆及对人生感悟统统倾注于琴声中。也铸就了他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性格。</p> <p class="ql-block"> 1978年,饱经苍桑的父亲终于迎来了他生命中最美的春天。被平反恢复名誉及工作。父亲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得做人了。</p><p class="ql-block"> 自他调入铁路材料厂当会计,兼工会工作。全身心投入,充滿了极大热忱。在六十岁退休后又在外兼职做会计。还在各领域大显身手。首先组织了单位,地区乐队,合唱团,舞蹈团。参加各级比赛。获多个奖项。指导帮助多个艺术团体排练,到乌铁路各地演出。从事此类活动有二十多年。我深知,父亲一直有远大的理想,一心要做音乐家。渴望登上更高的音乐殿堂。但命运对他太不公,难以实现。而他并不气馁,坚持不懈的努力,无私奉献,去推广发展群众音乐艺术,难能可贵。</p><p class="ql-block"> 父亲视音乐为生命,而练书法,写诗词,也是他的专长。整整坚持四十年。他是乌书法诗词协会成员。作品被中国书法协会所收录并出版。他‘参加各类活动,获奖无数。</p><p class="ql-block"> 父亲可谓生命不息,奋斗不止。</p><p class="ql-block"> 他对音乐痴迷入心,对中外古今音乐都能取其精华,博釆众长。他对任何乐器都饶有兴趣。曾向维族邻居学热瓦甫,都塔尔。百岁后,他又吹起了陶笛,葫芦丝。他紧跟时代,喜欢经典老歌还有流行乐曲。早在八十年代初,父亲去广州顾不上看美景,吃美食。而被多元的流行乐所吸引,用自己微薄的工资,给我买了个双卡录音机和好几盒磁带。回乌先送到我家中。兴奋的说,这是邓丽君的歌,是最美的声音。</p> <p class="ql-block"> 父亲与音乐大师王洛宾的渊缘可追溯到四十年代初。那时父亲二十出头就听到《在那遥远的地方》,他感叹世上竟有如此美妙的乐曲。既有新疆民族风味又有现代音乐,两者完美结合。唱词质朴而又诙谐。他多方了解,王洛宾比他大八岁,毕业于北京音乐学院。曾出国留学,他长期生活于北方,致力于民歌的挖掘整理,四处采风。《在那遥远的地方》是王洛宾的成名曲。父亲觉得他和王洛宾是同一时代的人。如此高的音乐造诣,让他望尘莫及,更加景仰。</p><p class="ql-block"> 解放初,王洛宾创作的音乐作品更多了,如巜达坂城的故娘》《掀起你的盖头耒》《阿娜尔汗》,首首经典。父亲期盼能见到这位音乐大师。六十年代听说,王洛宾就在乌市住,是新疆军区歌舞团的编曲人。但文革中王洛宾却被投入监狱,判十多年刑。父亲得知十分难过。为他的坎坷遭遇愤愤不平。</p> <p class="ql-block"> 在八十年代末,父亲加入乌书法协会后,认识了一位音乐人。1990年经他引荐,父亲终于见到了偶象王洛宾大师。那时王洛宾获得国家多项荣誉,社会活动多。和父亲仅交谈了一小时。王洛宾平易近人,朴实感人的话语留给父亲很深印象。临别父亲赠与他一幅书法作品。他回赠了父亲一本《王洛宾歌曲一百首》的书。实际上他收录整理,创作了近千首歌曲。</p><p class="ql-block"> 1996年,一代音乐大师王洛宾因病去世,享年八十三岁。父亲听闻,为失去这位享誉中外的音乐大师而扼腕痛惜。大喊,世上再无王洛宾!和众多歌迷前往灵堂吊唁。</p> <p class="ql-block"> 父亲对音乐的热爱与追求令我们钦佩。我更感激父亲给我音乐的启蒙与教育,对我人生产生了重大影响。让我从小爱上了音乐,滋养了心灵。对我后来的工作帮助很大。从事教育工作近三十年,我除了教语文,还注重培养学生音乐文艺特长。组织合唱团,编排舞蹈等等,多次参加汇演获得许多奖项。在市,区中小学文艺比赛中兼任评委。我带的高考班级有多人考入音乐,艺术院校。我也获得了许多荣誉。</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我又赴广卅开办艺术培训学校,得到父亲大力支持。那时他已七十多岁。叮嘱我好好干,不要为他操心。父爱如山,父亲给予我的爱与帮助数不胜数。而我对他却做得太少。最对不起他的是,我有机会考音乐学院,但嫌练琴太苦而放弃,改为文学专业,伤了他的心。至暮年,我才懂父母的良苦用心,全都是为儿女好。</p> <p class="ql-block"> 父亲的一生,是一首跌宕起伏的交响乐。又是一朵开不败的花。从苦难的身世中萌芽,于夕阳中绽放最美的光芒。在我心目中他虽无惊天伟业,但在他的艺术天地中,为追求梦想不惧苦难,挫折。苦中寻乐,活得精彩,洒脱,通透。便是一个成功者。父亲似一束光,永远照耀我前行的路。</p> <p class="ql-block">老人象是泰山顶上的一颗青松饱尝了风霜雪雨洗礼,练就一身好本领,铸就了他坚韧不拔,不屈不挠的性格,视音乐为生命,可谓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一生紧跟时代步伐。活得精彩,酒脱,通透。愿老人成为全国老寿星之首[强][强][强][玫瑰][玫瑰][玫瑰]袁玲及全家人致上。2025年4月1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