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士梦壮

翁平

有人说，在南宋的百年中，刘克庄和陆游、辛弃疾有如鼎的三足。“拳拳君国，似放翁；志在有为，𣎴欲以词人自域，似稼轩。”这话是颇有见地的。

刘克庄（1187——1269），南宋有名的诗词人，别号后村居士，福建莆田人。做过官，由于受到当权派的迫害，在政治上一直不得意。他的诗风格雄伟豪放，具有较高的现实性。

　　刘克庄 《沁园春 梦孚若》

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唤厨人斫就，东溟鲸脍，圉人呈罢，西极龙媒。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车千两，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

饮酣画鼓如雷。谁信被晨鸡轻唤回。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机会方来。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披衣起，但凄凉感旧，慷慨生哀。

这首《沁园春》是刘克庄为了忆念一位老朋友而写的。题目“梦孚若″的"孚若"就是方信孺。

方信孺曾做过枢密院参谋官，出使金国，他在接近敌占区的江北地区做官，安详镇定，守土有方，不恐对方的威吓而著名，可惜仅活了46岁，未能施展抱负。

刘克庄对好友方信孺十分敬佩，这首词就是写于方死后，以梦境形式作之，所谓梦中忘其已死，款接恍若平生。

诗词开头"何处相逢，登宝钗楼，访铜雀台。"三句里的"宝钗楼"是宋代有名的酒楼，故址仕陕西咸阳市。"铜雀台"是建安十五年曹操所造，旧址在河南临漳县。南宋时，两处都落入金人手中。

其实刘克庄和方信孺都没有到过，但词中故意举出两地，意在表示两人始终没忘北国河山，所以很自然就在他二人的梦中出现了。

“唤厨人斫就……西极龙媒”这四句意为: 呼唤厨子把东海鲸鱼砍后做成了鱼羹，便又命令马伕牵来西域的天马。它既写出了梦境里的浪漫性，又着力表达了梦中人的豪情壮志。因为写得是梦境，也不使人觉得过分夸张失实。

“天下英雄，使君与操，余子谁堪共酒杯"。梦中，作者和方信孺议论天下人物，痛感爱国忧民胸怀大略的同道者寥落。所以只好仿照曹操对刘备的口气: “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余子谁堪共酒杯"意为如今只有你我二人还可以坐在一起喝酒，痛快地议论天下大事，其他人就不堪有此资格了。

“车千两，载燕南赵北，剑客奇才”三句，眼光转向北方。南方既无人才，就寄望于沦陷的北方豪杰之士了。作者希望有千辆大车，迎接燕南赵北的剑侠奇才，共同收复失地。

这里“燕南赵北”，回应了开头“登宝钗楼”和“访铜雀台”，使人了然知道“登”与“访”的用意，并不只是看看祖国北部河山这么简单。

词的上片描写的梦境，是用浪漫主义和夸张的手法，叙述了梦中刘克庄与方信孺的胸禁抱负，与故人畅游中原名胜古迹，结交天下英雄豪杰，表现出有我无敌的豪迈气概。 但是，也从中可看出作者对于南宋小朝廷那种求和屈辱政策的不满，语气含蓄中闪烁着尖刻的讽刺。

词转入下片，“饮酣画鼓如雷，谁信被晨鸡轻唤回。”意思是: 两朋友痛饮之酣时，耳边厢画鼓声越来越响，恍似军中擂鼓出兵。可想不到，原来是雄鸡啼声惊醒了梦中人产生的幻觉。行文上，这是一种强烈的反跌。刚才还满怀高兴，不料一切是空幻。透过“晨鸡唤回”，更进一层说明，现实局势让人伤心失望。

“叹年光过尽……机会方来”，指醒来后，才知是一场梦境。朝廷腐败，谁还想恢复大业；不管是燕南剑客还是赵北奇才，都不可能取得建功立业的机会，方信孺也早已埋骨地下。而自已一介书生，真要等到须发尽白，才有发挥才智的机会么？其实又何尝不是十分渺茫啊！

“使李将军，遇高皇帝，万户侯何足道哉！”作者痛感当权者怯懦无能，错失了许多良机。他想到，假如执政朝纲的是刘邦式的人物，那象飞将军李广的雄才猛士，肯定在战场上建立奇功，封侯万户，又算得什么呢！

结拍写到: “披衣起……慷慨生哀。”作者再也睡不着了，披衣而起，悲凉感慨写下了这首《沁园春》。

下片转写梦醒后的哀伤心情，感叹生不逢时，岁月虚度，功业未建。如今高谈收复北方河山这事，也须在梦里才行了。

刘克庄生于南宋后期，那时南北分立已经近百年，朝廷上许多官僚都满足于半壁河山的现状；而他却不忘恢复，时时发出“男儿西北有神州”的呼声。

刘克庄的这首梦境词，想到的民族国家的恨事，对南宋投降屈辱政策加以抨击。此诗前后对比鲜明，并运用典故，虚实相映，感情深沉强烈，拳拳爱国之心日月可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