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微小说)

缀网劳蛛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些积压多年的委屈,未曾被妥善处理的情绪,从来就不会凭空消失。只是后来,认输了,放下了,也就不重要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现在才回来?都不看看几点了,七点还没做饭!”女人刚推开门,便撞见男人蹲在厨房门口怒吼——显然又喝多了。这男人素日睡到晌午出门,夜半烂醉方归。今日小年回家早,见厨房冷灶未动,便逮着女人撒气。女人因临下班时来了顾客,耽误一小时。守店整日没卖出几件货,总不愿放弃这单生意。虽说是领固定工资,可没业绩终究对不住老板。但婆婆与男人哪会体谅?他们只盯着她能否准时回家做饭。电车才骑到8号宾馆,婆婆催命的电话便追来:“到钟点了,怎么还不回?”仿佛全家的活计都该硬生生扣在她一人肩上。</p> <p class="ql-block">  外面鞭炮声此起彼伏,按中原习俗,小年该吃火烧饼、放鞭炮。她这南方人本不爱吃饼,更没空去排长队。窗外的喧闹透着年味,女人的心却冷如冰窖。男人带她到这举目无亲的城市,只当家里添了件摆设。如今回到自己地界,愈发肆无忌惮,连话都不许她多说半句。每回阻拦他喝酒,反被呛得窒息:“管我作做么?守着你能得什么好?没缺你吃穿,也没动过手,跟了我算你造化!就你这模样,除了我谁要?”那时她还不懂什么叫PUA,更未想过离婚,只在深夜里绝望流泪。搬新家后男人就睡在沙发,说是怕半夜回来吵醒她,实则为自己方便。外头传他与某离婚女人的闲话,再加分床数年,她早成了街坊眼里的笑话。可自己选的路,苦水只能往肚里咽。娘家是传统人家,认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断不会为她出头。两个孩子还小,男人吃准她跑不了,越发肆意践踏。有时望着南河桥下流淌的河水,千百次想纵身一跃,终究为着孩子咬牙硬撑。</p> <p class="ql-block">  对门侄子放假归来,进门招呼“吃饭没”,却见满室冷清。他怎知从小给他做饭到上大学的奶奶,在叔叔家竟换了副面孔。女人难过却无处诉说——她一个外乡人找谁说?更何况那“勤劳实在”的婆婆人尽皆知。公公刚过世,若生口角,众人只会觉得是她小辈不懂事。况且女儿还需婆婆帮带,她哪敢多言?倒是邻居有田妗子点破:“你帮老大管到孩子上大学,也该帮老二家。”婆婆淡淡一句“他们是要回深圳的”,让在一旁的她醍醐灌顶:原来家人也是趋利的,她在深圳那套小产权房成了原罪——既然以后有可能带孙辈回去读书,凭什么指望婆婆如待大哥般尽心?公公走后,小姨教她央婆婆帮忙带娃,婆婆虽然是来了,脸上却挂着勉强。为保住工作,这些年她拿热脸硬贴婆婆冷脸:下班慌忙做饭,殷勤喊婆婆用餐,哪敢学大哥一家理直气壮吃现成?每日她归家那刻,婆婆便算“下班”,将刚会走路的小女儿丢给她,便闭门看电视。待饭菜上桌,再端碗进屋,等她收拾完才出来洗自己的碗。若遇男人在家,平日躲懒的婆婆也抢着洗碗表现。堵心久了,反被母亲劝慰:“总比花钱请保姆强。”想想也是,男人终日酗酒欠债,自己若不上班挣钱,日子更加难过。每每边做饭边哄娃,手忙脚乱想求助的时候,看到婆婆紧闭的房门,还是一个人默默扛了过去。倒是上班在店里,反能喘口气——家已成战场,她必须活成千军万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小年夜的硝烟终会散尽,可溃烂的旧伤早将节日蚀成心魔。后来每一个小年夜的爆竹炸响,都像在撕开结痂的疤。“只图他对我好”的远嫁,从来就是一场必输的赌局,赌到最后,感情耗尽,只剩愿赌服输的悲凉,和一张离场的票根。</p><p class="ql-block"> 原来,生命中唯一能押上的赌注只有自己,学会爱自己,坦然接纳自己,努力提升自己,永不停歇地向更好的自己奔赴,才能见到曙光。</p><p class="ql-block"> 每个为爱跋山涉水、寻觅半生的人,最后指尖触碰到的,不过是生命镜像中另一个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