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越的诗意与远方之雁荡山

黄建明

雁荡山其实涵括了一大片山脉，好几百平方公里呢，大部分都位于温州（乐清）市境内，海拔倒不算太高，一般是500米到600米，最高峰也就千把多米。千百年来这片大山以其独特的奇崖怪壁、飞瀑流泉、古洞畸穴、群峰耸立、林木葱茏等景观而扬名海内外，被称作“东南第一山”。

中国著名的“三山五岳”里所说的“三山”，雁荡山位列其一，另外两座山分别是：黄山、庐山。

“雁荡”二字，意为山岭起伏、形状如雁群盘旋飞翔的意思，很形象生动地概括出了这片山峦的雄伟与灵动，还因其绝佳的滨海位置，又被誉为是“海上名山、寰中绝胜”。独特的风姿和绝美的山色，古往今来都如同磁石般牵引着无数的人前往揽胜。

昨天晚上入住在离温州五马街不是太远的，瓯海区西山东路一家名为“锐思特逸致”的酒店，一大早在酒店用过餐后就直奔景区所在的乐清方向来了。

初入雁荡山，连绵的山峦便如一幅雄浑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山峰层峦叠嶂，似青黛色的巨人比肩而立，直插云霄。云雾在山间缭绕，时而如轻纱般温柔地缠绕着山峰，时而又似汹涌的波涛，将山峰隐匿其中，只露出若隐若现的轮廓，如梦如幻，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朦朦胧胧随风飘荡的雾气，仿佛有一位丹青妙手躲在了山岭的后面，轻轻挥洒了一次手中的水墨，为整片山脉增添了几分神秘而空灵的韵味。

沿着蜿蜒曲折的山路走着，流淌的锦溪河水色清冽，许是溪中石头阻挡的作用吧，跳动的水花如同在奏响不太规则的音乐样的，让这条小溪添了几分灵动与活泼。

雁荡山的成名其实非常早了，有资料介绍说，世人知道雁荡山，最早可以追溯到南北朝时期，唐朝时候兴起，到了宋朝，名声就很大了。

历史上包括沈括、徐霞客、谢灵运、康有为、郭沫若、张大千、潘天寿等，都在此地或留下了诗词、碑刻、题字，或留下了画卷、论述等等。

沿途的枝叶交错里，不停的穿过由阳光编织出来的一片一片闪着翠绿颜色的光环，你的脚步也总会在追逐一道一道白色的光柱。初春的野花绽放的那么写意，红的、黄的、紫的星星点点，为这深绿色的山谷增添了一抹绚丽的色彩。

前行途中，总能在走出一个急弯路口的时候，突兀出一座直插天际的山峰，连绵起伏间，又有孤峰耸起，尔后的栈道便一直都在山间蜿蜒盘旋。

终于听见有瀑水声响的时候，看见前方有一挂不算太宽的水帘子，从很高很高的崖顶倾泻而下。没有响亮的震人耳膜的轰鸣，没有飞流直下的磅礴声威，但飞溅的水花如银珠般四处迸射。此时阳光正灿，将瀑水照耀的闪烁出了璀璨跳动的光芒——大龙湫景点到了。

“大龙湫”是与“灵峰”、“灵岩”并称为“雁荡三绝”的景点之一，看看古人是如何称赏它的吧：

“龙湫山高势绝天，一线瀑走兜罗棉。五丈以上尚是水，十丈以下全为烟。况复百丈至千丈，水云烟雾难分焉”。

如此美景能不让人期待么？可惜，只能轻轻的说一声可惜了，今天看见的瀑水似乎不够大。不清楚是不是丰水季节尚未来到的原因，我们没能见着大龙湫瀑布那犹如银河倒泻，还似白龙出岫的威武霸气，多少有些遗憾。但眼前这块出水大龙湫的巨大山岩，却以满崖壁上几乎都有的龙飞凤舞般的石刻留言，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仔细看过去，崖壁高耸恰似一面硕大的屏风，屏风上东一方块西一方块的都是摩崖石刻，如同一块一块镌刻在石头上的大印章。

都写了些啥呢，想想这来都来了，不妨走过去仔细瞧瞧，这可是难得的鉴赏机会，走近这些摩崖石刻，不就等于是贴近了前辈们让岁月给留下来的问候。

无意间在一块框框不是很大的石刻上看见有“审言来”三个大字，不是草书或其他什么异体字，就那“审”字属繁体，另外两个字中规中矩很好辨认。看着也不像是成语，却也不是很能读通的一句话，会是近代谁的作品？又没看见落款。赶紧就打开手机查询起来，告诉说这三个字是大诗人杜甫的祖父，杜审言老先生留下来的。又在想老先生写审言来，是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还是“审言来”讲述了什么典故，先前没听过也没在什么书上见过呀，这时候有点书到用时方恨少了，还得是请教百度吧。

看见出来的询问结果自己失笑了——原来如此，与深奥不搭边的，就是杜老先生版的“到此一游”而已。

杜祖父在初唐时期的诗坛也是位颇具影响力的诗人，由此可以想像，此公也一定是一位心胸豁达纵情山水的豪放客。曾游历至雁荡山一带，景美山奇一番感慨之余，忍不住的就在大龙湫的岩壁上留下了“杜审言来此”的摩崖石刻，以记录自己那一段时间的美好心情，也表达对大龙湫的特别喜爱。

据说明朝时候“杜审言来此”五个字还端端正正的在石头上清晰可见，然日复一日又是个几百年的风化侵蚀后，一头一尾的“杜”字与“此”字都蚀化的没有痕迹了，只留下中间的三个字还留在崖壁上，变成了我们看见的“审言来”。

看看，差点闹出了大乌龙，以为“审言来”三个字是古人才知道的尚待后人去考证的典故呢。

搞清楚了“审言来”并非什么典故算是解了自己的惑，但同时也知道，用“XXX到此一游”去阅读这块摩崖石刻，肯定是不准确的且还显得对古人不恭，得正面的、历史的来解读这几个刻字。因为这块石刻从客观上也说明了雁荡山及大龙湫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人文底蕴，再者说，石刻本身也为后人研究杜审言老先生的生平，以及古代文人的游历文化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

我们在连云嶂——大龙湫瀑水所在的这块崖壁的名字——逗留了挺长的时间，很兴奋能在一块石壁上观摩到这样多的摩崖刻字。方形的，长条形的，大框框的，小框框的，只要仔细看，几乎布满了整块岩壁。字体或风骨卓然或飘逸灵动，或铁画银钩或笔力千钧，每一刻字都仿佛在诉说往昔诉说心胸，看着这一刻一刻的摩崖字除了欣赏，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样的措词来表达内心的钦敬之情了。

清代江西巡抚李桓所题的“天下第一瀑”，篆书古朴，一眼千年，彰显出大龙湫的雄伟与壮观，无愧“天下第一”的美誉。

“白玉烟”三个大字，是明代万历年间乐清知县吴华所立，字体飘逸，将瀑布的如烟似雾描绘得淋漓尽致。瀑布飞泻而下，如白玉般的水流在阳光下闪烁，又似袅袅青烟随风飘散，与这题字相得益彰。

“千尺珠玑”这一方石刻是民国时期“浙江首富”阮季良所题。

石刻笔锋刚劲又不失飘逸，似在峭壁间镌刻岁月风骨，每一笔划都与大龙湫飞瀑呼应。

康有为的“白龙飞下”，笔力雄浑气势磅礴，让人仿佛看到一条白龙从天际呼啸而下。

真应了那句：瀑水倾泄似珠玑迸溅，石刻静立如历史凝视。

这些石刻，是题刻人对美景的赞叹，是内心情感的抒发，大多都是文人墨客的即兴发挥，但客观的说估计也有那么几款，可能是达官贵人们为了留名才往上刻的。

不管怎么说，这些摩崖石刻都是书法艺术的瑰宝，每一块石刻都承载着一段历史，每一撇捺横竖都蕴含着古人那一时刻的情绪。石刻是摩崖上的时光留痕，是穿越千年的文化使者，是历史、是雁荡山山水奇秀和诗意栖息地的见证。

瀑布下方，是一湾碧绿的深潭，潭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周围的山峰和蓝天，宛如人间瑶池，在大山深处显出来一份冰清玉洁。

忽然在想，大龙湫呀大龙湫，这潭深渊静卧于此得有亿万年了吧，上古岁月里许真是龙之居所？

赶紧的塘边拍拍照留个纪念，再静静地站在一旁，感受一下扑面而来的清凉水汽，一路攀爬过来的疲惫似乎在这一瞬间都被洗涤的一干二净，神清气爽之余再给大龙湫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呼吸。

告别了大龙湫后，大伙就开始往“方洞”景点进发了。导游告诉说这一路基本上就都是爬山了，会有些辛苦的，想想为了沿途如诗如画令人陶醉的景色，辛苦点就辛苦点吧。

山路算还行吧，说不上崎岖但一段坡一段弯的，基本都是在往上攀行。好在栈道旁绿树成荫，偶尔还听得有鸟儿在高高的树枝上吱吱喳喳的叫唤着，不清楚是因为团队人多闹着鸟儿了还是欢迎大家对大山的造访。

一番不算太过艰难的跋涉后，陆陆续续的大家都抵达“方洞”了，都还行吧，也没见有多少大喘气的。当然，有部分人在山下听导游说去往方洞，基本都是上坡比较辛苦，就没有跟着上来了。

这里说的“洞”，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穿透式山洞，而是一处悬崖上的凹洞，但这洞很大很大的，真要按人头算的话，站个几百人到洞里面去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还开有一家挺大的咖啡馆呢，就在方洞里面。

一般洞吧人感觉位置肯定得是在山脚下，但方洞不是，是在半山腰还要往上一些。我们也试着站在方洞的洞口去俯瞰脚下的万丈深渊，真的有点心生畏惧。

之所以称作方洞，其实就是因为洞口略呈方形的原因。

方洞位于灵岩景点的西面，洞口出来往东，就一直都是看不见头的栈道了，在绝壁中蜿蜒盘旋，如一条巨龙贴壁而卧，险峻非常。站在栈道上与刚才站在方洞洞口时一样，最好别往下看，深不见底的崖壁真的会让人胆战心惊。抬头仰望，又是陡峭几成垂直的悬崖，仿佛随时都会压下来。然而，正是这种惊险刺激的体验，让游人可以感受到雁荡山的雄浑与壮丽。仔细看向那些嶙峋的怪石，无不形态各异亦鬼亦神，有的像利剑直插云霄，有的像仙女亭亭玉立，有的像骆驼负重前行。而随着一路行进看向崖壁角度的变化，仙女可以变成壮汉，骆驼似又腾起了四蹄仿若骏马，让人情不自禁的为大自然的神奇造化点赞。

知道往灵岩方向是一直都要在山间栈道上行走，且其中还有一段玻璃栈道，胆子小点的走起来多少会有些腿软，但这条宛若丝带般缠绕在半山腰的栈道，沿途的景色真可以说是一步一景让人目不暇接。

走在栈道上的时候一直在想，这条栈道在修筑的时候得经历多少的艰难险阻呵。陡峭的悬崖，如同刀削斧劈的怪石，或突出或凹陷的巨石犬牙交错面目狰狞，在旅行者眼中是可遇不可求的绝美景色，而对当年的筑道人来说，吊挂在百米以上的半空中，天天得点火放炮，得手挥大锤挥洒汗水，那就是战战兢兢命悬一线。

说着说着话题沉重了，还回来说旅行途中的美景好了。

靠栈道的一侧全都是茂密的山林，漫山的大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山风顺了这条幽深的大峡谷吹过来，草在晃动树叶在沙沙作响，听上去似乎寂静的大山谷底在准备着一场云涌风起呢。

行走在栈道上，很容易的就与大山大树和大风融为一体了，每一步都能感受到大地脉搏的跳动，每吸上一口气都能嗅的到春天的味道。当你忽然看见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崖边悄然绽放的时候，没来由的心底里就萌生出一种无法用语言说出来的感动。

小小的野花虽然生长在风雨无挡的环境里，依然会如斯绽放出绚丽的色彩，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它们不在乎默默无闻不在乎平淡无奇。然而正是这些个野花，能让你感受到生命的活力与灿烂。

这时候忽然有点迷糊了，是不是早就来过这雁荡山呀，早就在栈道上踏过步鼓过掌，要不，怎么会感觉刚刚为那几株姹紫嫣红小花朵的喝彩声音那么熟悉？

上坡又下坡的，走了得有两个多小时吧，到灵岩景点了。

“雁荡冠天下，灵岩尤绝奇”。

灵岩景点以灵岩古刹为中心，岩壁灵动奇特雄伟壮观，更有天柱峰和展旗峰拔地而起直插天穹，是这片神奇土地上的守护神。

来到这里最先看见的都会是静静地坐落于屏霞嶂下的灵岩寺。

古寺飞檐斗拱，斑驳的墙皮在山风的吹拂下，与游人互动起自己千多年的过往。岁月已经将寺门的铜环摩挲得发出了暗黄色的幽亮，院内古木参天，枝叶间漏下的是细碎的年轮和光影。

没进到大雄宝殿里面去，墙外同样能见着袅袅升腾的烛火香烟。

看见有人从寺里面走了出来，脸上满满的都是虔诚，似已忘却了尘世的喧嚣，沉浸在了自己想要的渡人，渡心，渡自己里。

出来寺院大门可以看见，右边正对着的是天柱峰，擎天立起来有两百多米高，身姿巍峨，峰体陡峭，在阳光的轻抚下闪耀着乳白色的光芒。

展旗峰与天柱峰相向而立，如一面展开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两峰之间，是一片巨大的山谷，谷中绿树成荫，溪水流淌，景色宜人。

在灵岩景区，最令人期待的当属“灵岩飞渡”表演了。我们抵达灵岩寺下面那片谷地的时候，正值表演即将开始，观景台包括草地上早已三五成群的坐满了游客，一个个昂着头看向天柱峰峰顶，因为，表演者就是要从峰顶位置开始“飞渡”。

雁荡山“灵岩飞渡”的历史很久远了，最早是药农上山采摘草药，经常需要攀爬到悬崖峭壁上去才能采摘到特别珍贵的稀罕物品，其中就包括天柱峰、展旗峰那些险要地方的铁皮石斛等。在长期采药的过程中，药农们练就了一身在高空悬崖间攀爬、跳跃、行走的本领。

这种技艺经过漫长的演变和发展，慢慢的那种表演的属性就展露出了一些苗头，由此也让人看到了商机，据说从上世纪的1916年开始，商业表演性质的灵岩飞渡就出现在了灵岩的那片天空上。

在山谷的草地上等了没几分钟，只听见喇叭里一声清脆的：“开始”，灵岩飞渡正式拉开了序幕：一位身形矫健的表演者从天柱峰顶沿绝壁攀索而下，因为山峰太高了，挂在岩壁上的表演者看着很小很小，手机拍照时从镜头里定位找人都很困难。后面将照片打开以后找那位飞渡人的位置，半天下来还以为只是拍了个山峰。

其实真要想将灵岩飞渡留在相框框里，得是长焦镜头才能拍明白的，要么就得去现场去看，现场为飞渡人点赞。

表演者时而如猿猴般敏捷地跳跃，时而如雄鹰般在展翅翱翔，动作娴熟，如履平地，天外飞仙般的腾挪让人看得直呼过瘾。每一次在绳索上的大开大合都充满了张力，满满的阳刚美感引起了观众们的阵阵欢呼。

完成一个表演回合大概就十来分钟吧，很消耗体力和心力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挑战人类的极限。第一位飞渡人攀下天柱峰后，又一位飞渡人出场了。

他要表演的不是攀岩上下而是，要在距离地面二百多米高度的两峰之间，通过连接两峰间的一根钢索，从天柱峰峰顶，飞渡到间隔至少有两百米以上的展旗峰峰顶上去。

只见表演者时而滑翔腾挪，时而跟斗飞纵，让人胆颤的是那老兄还时不时的腾出双手来，与草地上看表演的人们打招呼，让人欢呼的同时也为他的精湛技艺和勇气所折服。

灵岩飞渡可以用精彩绝伦来形容，过程惊心动魄简直令人难以置信，那样的高空那样的距离，每一个表演内容都展现了飞渡人非凡的勇气和智慧。看过这样的表演后心中也挺有感触，这不就是在从一个侧面说明，人在自然面前虽然渺小，但只要尊重自然爱护自然，完全是可以与自然和谐相处共建美好的。

紧张刺激的表演让时间过的飞快，飞渡人征服了山峰也征服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据说两位勇士并不是大家以为是的小年青，且第一位勇士已经是六十开外的年龄了。

不知不觉夕阳西下，离开游客中心的时候，天边挂出了绚丽的霞光。返回温州的路上，脑海里依然有半天空上的跳跃和翻腾的身影，依然有瀑布、悬崖、摩崖石刻和松涛阵阵。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

雁荡山很美很神奇，它出人意料的奇绝险峻鬼斧峥嵘，不是一句妙不可言能赞其之万一的。

三山之一，果然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