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醉决支桃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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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醉甘甲决支桃花园

当第一缕春阳撕开云雾，广西龙胜各族自治县伟江乡甘甲村的晨雾便化作绯红的纱帐。决支桃花园里，近万株桃花同时睁开眼睛，将整个山谷浸在胭脂水里。枝头密密匝匝的花瓣堆成云霞，偶有山风过境，便有琼英细雨簌簌洒落，连那条蜿蜒的伟江都染成了会流动的绛纱。

最妙是雨后初霁时分。桃花上的水珠凝成露，将粉红浸染得浓烈如酒。河水载着落英缓缓东去，那些花瓣在波光里舒展蜷曲，恰似一群不肯归海的锦鲤，逆着时光游向上游。岸边的老桃树虬枝横斜，新绽的花朵将沧桑的皱纹都填成了春色，树影在水里摇曳，恍若灼灼其华的灯笼阵。

忽闻银铃般的笑声惊碎了水面。身着瑶族红纱的姑娘们踩着卵石滩涉水而来，花裙与桃花在风中纠缠，发间银饰碰撞的叮当声惊起一群白鹭。她们掬水泼洒，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恍惚间真有瑶池仙娥在人间嬉戏。谁家少年隔岸吹起芦笙，曲调竟与蜂群采蜜的嗡鸣合了拍子，惊得满园桃花都颤成了颤音。

春信在竹尖凝成碧露的刹那，整座桃林突然炸开。万千虬枝同时颤动，仿佛天地间悬着看不见的琴弦，被暖风轻轻一拨——刹那间，花瓣便化作粉绡织就的暴雨，连坠落都带着丝绸撕裂的脆响。那些被阳光浸透的瓣尖，在半空拓印出粼粼金粉，恍若星子坠入蜜酒，尚未触碰便已沉醉。

河面最先承接这场盛宴。澄澈的水镜逐渐被胭脂浸透，起初是淡若腮红的晕染，渐渐浓成少女初恋时的羞赧。涟漪将碎金与胭脂搅成漩涡，连游鱼都醉倒在粉雾里，尾鳍扬起的水花都带着胭脂香。偶有整枝桃花轰然倾倒，雪白花序撞碎水面，惊起满天碎钻般的水珠，转瞬又被风揉进胭脂河里，化作一尾尾会呼吸的绯色云霓。

暮色漫上来时，整条河已成了会流动的胭脂盒，倒映着渐次点亮的桃火。归巢的鸟影掠过水面，带起的涟漪将碎金揉成万千星星。连星光都怯于投入这汪凝脂，只在水草间遗落几枚碎钻，静静望着桃花们完成一年一度的涅槃。远处芦笙声渐起，水雾中浮出几点渔火，恍若仙娥遗落的珠钗，在胭脂河上摇曳成永恒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