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李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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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宜宾，因岷江和金沙江在城区内汇集成长江，被称为万里长江第一城。距宜宾三江口19公里的李庄，也因此享有万里长江第一古镇之美誉。抗日战争时期，同济大学、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中国营造学社等多个国家级科研文化单位内迁李庄躲避战火，使之一度成为全国四大文化中心之一（重庆、昆明、成都、李庄）。据说当时海外邮件，只要写明中国李庄，就能准确寄到收件人手中。知道李庄，还要从多年前阅读《南渡北归》一书说起。这本纪实性文学作品，较为详尽地介绍了诸多民国大师级的人物，在兵荒马乱的国难时期，栖居李庄的工作和生活境况。改革开放后，各方面加强了对李庄抗战文化的宣传，沉默多年的李庄再一次被世人瞩目。带着对这方土地的久仰和敬意，2025年3月我来到了李庄。 古镇街区古镇李庄，地处长江南岸，已有1500年左右的建置历史。明代开始，李庄就已成为长江沿岸的重要码头。明末清初，李庄又成为“湖广填四川”大规模移民的接纳口岸之一，使李庄发展为川南有名的商贸重镇。外来移民站稳脚跟后，思念故土，集资兴建了湖广会馆（禹王宫）、福建会馆（天上宫）、广东会馆（南华宫）等，直至民国时期，古镇已建有九宫十八庙等四十多处古建筑群。如今的李庄古镇分为古镇街区和月亮田景区两部分。古镇街区完整保存着十几条明清古街巷，这些街巷道路皆由条形石板铺就，街巷的名称多根据其位置、特征或当年主要从事的商贾活动而命名。 走在古镇的主街上，虽然两旁也都布满店铺，但基本都是在推销本地的特产，这让你感到新鲜，感到有地方特色，不像有些人造古镇，全是千篇一律的旅游商品。大街小巷的店铺门额上都悬挂着一块巨大的木制牌匾，既清楚地表明商铺经营品种，又似乎在炫耀自身是多年老店。当然满大街售卖最多的还是李庄“三白”，即白肉、白糕和白酒。 因时间还早，街上游客不多。， 各家售卖的李庄白糕，多是前店后厂，自产自销。 李庄白酒在当地小有名气，街上随处可见售卖白酒的店铺，也多是自家的小酒坊酿造。 穿过席子巷，看到一家颇具规模的酒厂，应该是正宗的李庄白酒出处。 到厂家酒窖里考察一番后，花150元当场从一个据说是6年份的大缸里舀出一瓶酒，用后来的三个晚上消灭光，口感不错，一点不上头。酒厂人员说，他们10年份的酒能与五粮液媲美。 酱菜也是当地特产 李庄白肉 这家何三饭店，有何能耐，竟敢自称白肉第一刀？ 大师傅在店外展示刀功 其实，这家留芬饭馆，才是李庄白肉的老字号。据介绍，“留芬”乃抗战中李庄著名饭店，时为内迁文化人打牙祭的绝好去处。 正是在抗战国难时期，栖居李庄的文化人难得到留芬饭馆吃一次蒜泥白肉，留下了深刻印象。抗战胜利后，随着文人骚客回迁北归，也把对这道佳肴的美好回味带到了北京上海，使之扬名四海。难怪留芬饭馆的正面悬挂着“李庄白肉创始店”的大招牌。 李庄渡口 码头前，高悬着一副巨大的铁锚，是李庄成为海峡两岸交流基地的象征。 江边景物 沿着江边街道前行，在古镇街区与月亮田景区交合处，是李庄同济广场。当年同济大学于战火肆虐中从上海出发，四年风雨，九省辗转，六次迁徙，终于在1940年落户李庄，才有了六年相对安稳的教学环境。所以，同济大学视李庄为第二故乡。 当天遇到好几个拨学生来李庄开展研学活动，进行爱国主义教育。 同济纪念碑 中国李庄文化抗战博物馆 　　 禹王宫禹王宫建于清道光11年（1831年），初为祭祀大禹之所，兼有湖广会馆性质。同济大学当年迁来李庄后，各教学单元分布在李庄的大小寺庙中，校本部就设在禹王宫内。解放后，这里曾为李庄的粮站粮库，1992年恢复了佛教活动后更名为慧光寺。2001年同济大学授牌禹王宫为“李庄同济大学爱国荣校教育基地”。 禹王宫有两进院落，占地面积2200平米，是由山门、戏楼、前殿、后殿和两侧厢房组成。也只有这样的规模才能承担起一所大学首脑机构的办公功能。 戏楼 1942年，同济大学举行35周年校庆，在这个戏楼连续4天文艺演出，名噪一时，住在李庄的诸多大师都曾前来观看。 后殿，现在是慧光寺的大雄宝殿。当年这些殿堂和厢房都被改造成办公和休息场所。 东岳庙——同济工学院旧址东岳庙建于清道光七年（1827年），占地面积1200平方米，为木、石、砖结构建筑。正门面向涛涛汹涌的长江。当年同济工学院在此办学，把庙里的菩萨、神像通通请出。为此李庄的百姓在物质上做出了奉献，在精神上做出了牺牲。 东岳庙作为同济工学院旧址，现在已被开辟为李庄抗战文化展览馆。 当年的教室 厢房里陈列着同济工学院当年的教学用具和实习工具。 当年寺庙大殿被改造成了学生的实习工厂，架设了各种机床和柴油发电机组， 小教室 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给。当年李庄乡绅罗南陔发出的这十六字电文，已被载入史册。 同济大学1945年12月离开李庄时，留下这块徐祝罗匾，成为抗战文化史的见证。匾文由国立同济大学时任校长徐诵明撰写，同济附设高级工业职业学校校长祝元青书写。罗是指李庄士绅罗南陔。 这个门楣上写着兰芝长生的院落，与东岳庙并排而立，是后来开辟的一处童趣院研学基地。院内展示了同济教授童第周在李庄时，开展生物学研究的图片和实物，以此激发儿童从小对生物学产生兴趣。 祖师殿——同济医学院祖师殿，又名真武殿，建于清道光十三年（1833年），由民间帮会组织天灯会集资兴建，供奉玄武祖师。为前后四合院式布局，战时内迁的同济大学医学院设于此。 院内的建筑结构。 当时的教室和诊所现在布置成展馆。 当年医学院在这里做人体解剖教学，曾引起当地村民的群体不安，学校为此专门开展科普教育，解除民众的恐慌。 南华宫，又称广东会馆，建于光绪二十二年（1896年），占地面积2250平方米。抗战时作为同济大学理学院办学场所。很遗憾，我们这次前往，大门紧闭，不像对外开放的样子。 奎星阁魁星阁是当年被梁思成命为李庄四绝之一。屹立长江边，全木结构亭式建筑，具有为江中船舶导航作用，是李庄标志性建筑。原魁星阁在文革中被破坏，1998年重建。 夜幕下魁星阁前的牌坊。 魁星阁近影 天上宫——玉佛寺天上宫，又称福建会馆，由闽籍商贾於清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集资修建。主要供奉天上圣母，即海神“妈祖”。建筑以砖木结构和木雕为主，占地2000平方米。抗战时期，曾作为同济大学师生的宿舍。建国后被用作李庄粮库。 1999年更名为玉佛寺，开放为佛教活动场所，寺内供奉16尊缅甸玉佛。。 凡是会所，都建有一个戏台。 大雄宝殿内供奉着释迦牟尼玉佛像。 睡佛 观音殿 羊街 包括大小羊街、羊街巷，长约500米，是李庄古镇一条有名的街巷，最早因是牛羊交易市场得名。街巷内有刘、胡、王家数个典型的民居四合院。抗战时期，李济、梁思永、陶孟和等文化名人曾寓居于此街院落。 羊街文昌宫，建于清代乾隆年间，用于供奉文曲星。 羊街1号，门楣上的字迹已看不清是谁家院落。从大门的气派来看，其内院落规模不会小。 王家院子。1941年，中国地理研究所大地测量组曾迁居于此。 李济旧居。 席子巷清早期建成，过去为专业加工、交易草席的传统市场，故得名。街道全为光滑、规整的青石板路面。 这家店铺取名一席之地，与巷子名贴切。 巷子很窄，仅留一线天空。 席子巷是李庄古街巷的代表。 走出席子巷，看到李庄双眼井。 月亮田景区月亮田位于李庄古镇西侧，名字源于这里曾有2块形似月牙的农田得名。 这一片建筑和水面是新打造的月亮田景区的缩影。 中国营造学社旧址位于上坝村月亮田，占地面积1480平米，建筑面积约350平米。这里原为张家大院的西院，建于清同治年间。 中国营造学社的工作室 梁思成的工作间 后院 梁思成与林徽因的卧室。他们家另有两间住房，一间儿女住，一间为林母居住，条件相对不错。其余单身员工则每人一间六、七平米的小屋。 张家大院，与中国营造学社所在院落相邻，是张家的主院。现改造成中国营造学社陈列馆。 张家大院是一座三进、两院、侧院带厢房的组合式四合院，占地面积2323平米。 第二进院落 张家祠——原国立中央博物院旧址张家祠建于清道光十九年（1839年），占地面积4000平米，宗祠主体为四合院式木结构为主。抗战时期，中央博物院及所属数千箱国家级珍贵文物迁驻这里六年之久。 张家祠堂如此规模，可见张家是李庄的望族大户。 陈列馆内展示了当年的中央博物馆人员随文物迁徙的历史和在李庄的工作生活情况。 这是李庄抗战文化馆里用蜡像塑造的情景再现，反映了当时张姓族人开会，讨论决定出借宗祠给中央博物院存放国宝文物时的情景。 重现当年存放国宝文物和档案 这里原是祠堂中摆放祖宗牌位的地方，是宗族最神圣的位置，为了存放国家珍宝，张家族人让祖宗让道。 栗峰山庄——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旧址栗峰山庄，位于距李庄古镇西南方5公里的板栗坳，是乾隆年间李庄望族张家建的另一处私家大院。抗日战争期间，这里曾为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迁驻地，期间一大批知名学者傅斯年、李济、董作宾、劳干等皆在这里工作和访问过。 山庄外门 进入外门后，一座四合院建在高高的山坡上。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驻地大门口 院内建筑格局 图片展览 院内矗立着一块石碑，碑名“留别李庄栗峰山碑铭”。此碑是1946年5月1日，国立中央研究院在离开李庄前树立，表达全所人员对李庄的感情。碑文由陈磐撰文，劳干书写，碑额“山高水长”四个字由甲骨文之父董作宾撰写。 旋螺殿 旋螺殿，又名文昌宫，孤零零地坐落在李庄镇南约2.5公里的石牛山上，建于明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 抗战期间，中国营造学社迁来李庄，梁思成、罗哲文、黄宗江等著名建筑专家，曾多次在此考察，盛赞它为“梁柱结构之优，颇足傲于当世之作”。据文献介绍，旋螺殿主殿为亭阁式的木结构建筑，大殿两层三檐，通高25米，呈正八边形，每边宽度与进深均为8米；顶覆青色筒瓦，每重有八个翘得不是很高的翼角。整座建筑所用的梁、框、柱、架均为木质镶嵌，没用一颗铁钉和粘合剂，而是运用力学原理，采用特殊的斗拱全木结构，一气呵成。整个大殿呈现螺旋向上的姿态，故称旋螺殿。 2006年，旋螺殿被公布为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用一天半的时间匆匆游览了李庄，不仅看到了一座保存完整的明清古镇的原始建筑风貌，感受到了古镇淳朴的风土人情。同时也对民国大师们在国难期间，栖居小镇的工作生活环境有了直观的了解和认识。之前从文献中看李庄，多是介绍内迁李庄的这些中央文化单位和民国大师在困难的条件下为抗战做出贡献，为科学研究做出成绩，为当地社会发展造福一方。但我在游览中感受更深的还是李庄乡绅阶层在国难当头时呈现出的大义，小小的李庄在接纳突然而至的上万文化精英时所做出的奉献和牺牲。遗憾的是，李庄的乡绅阶层后来被彻底摧残。李庄，甚至整个神州再也没有了乡绅文明。好在同济大学没有忘记李庄，视与其同舟共济的李庄为第二故乡！好在李庄在宣传文化抗战的时候，又让本地那些朴实无华的人名与民族历史联系在一起！希望海峡两岸的人民能记住李庄，因为李庄曾经在危难中保护了中华文明的火种！ 2025年4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