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云中鹤

　　这两天天气特别好，院里的木香花也开的正艳。一大早，就想着给年近八十的老娘拍几张照片。等散步回来，给正忙着扫地的娘说了我的想法，娘倒是很乐意拍照，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专门回到屋里，换上了前几日刚刚退下的红色毛衫外套，像一个小孩似的等待上镜……。

　　娘这辈子很苦。九岁的时候就没有了妈，早早地承担起了外公和两个舅舅一家四口人的家务活儿，下厨做饭，缝缝补补，洗洗涮涮，有时还要下地干活儿、打猪草，喂牛羊。稍有怠慢，就会遭到外公的责骂和毒打。外公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历经生活的磨砺，脾气更是暴躁，一辈子只知道出蛮力、种庄稼、养牲口……。以至于在我们兄弟几人儿时的记忆里，丝毫搜刮不出一点外爷疼爱、袒护外孙儿的情节和片段：“去！拉架子车把门口晒的干土给咱转到牛圈后头……”，“挑几担水，把缸里水添满！”，“你眼瞎了？没看见牛圈里粪堆的多高咧……”。上五年级后，我就到了舅家门口上学，到外爷家的机会也自然多了，原本想着外爷平时能给买个二分钱的米花糖或者五分钱的冰棍，但直到初中毕业，四年时间里，从来没有见过外爷兜里装过钱，更别说为我花钱买过一个糖果了。周末难得在外爷住一晚，但第二天早上五六点钟，就会被外爷的叫骂声吵醒：太阳都晒到勾蛋子（屁股）咧，你还睡呢……?可想而知，娘没出嫁前当姑娘时的处境，更别说享受过父爱了…。时至今日，为了逗娘开心，我会时不时问：妈，你现在想我外爷不？娘会不加思索的笑着说：我不想！一辈子都不想……。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正是由于这样的家庭和生活处境，也让娘从小养成了自强自立的品格。擀面做饭够不到桌子，就给脚底下垫个小板凳；不会缝补衣衫和针线活儿，就主动靠近临近的娘娘、婶婶和姐姐们，多看多问勤实践，很快成了照顾外爷和两个舅舅生活的小大人。从我记事时起，娘就是蒸、煮、炸、炒、煎、炖、焖样样精通的烹饪高手，生产队的年代，每当乡里来人，村里都会派饭到我们家，娘便会忙前忙后张罗，使出浑身解数端出一桌丰盛的饭菜。娘更是村里能裁能缝会熨烫的“土裁缝”，每到腊月天，家里的柜上、炕上就会堆满帮邻里让帮忙缝制年衣的布料，看着娘每天没黑没明的给别人家孩子做衣裳，我们兄弟难免心里着急，娘便不时的安慰我们：应人事小误人事大！让妈先把应下人家的活儿干完，我娃过年也一定会有新衣裳穿的……。果然，新年的过一天，我们的枕头边就会放着娘叠放整齐的我们的新年衣服。

　　娘一辈子都是热心肠。打小娘做了好吃的饭菜，都会端给左邻右舍或附近者生活自理困难的老人。我曾经不解地说过多次：妈！你赶紧吃你的饭些，跑着给人家送饭呢，面都坨了……。妈，你就是现实生活中活生生的朝阳群众啊……。娘只管做自己的事儿，低声言语着：我从小受下可怜的，一辈子都是“要鞋连袜子都给的人”……。以至于娘到了七十七的年龄，一旦村里谁家有了婚丧嫁娶红白喜事儿，娘都操心着跑去帮忙，蒸花馍、剪纸活儿、穿老衣……。我们怕娘上了年龄劳累吃不消，多次劝说无果，也就由娘去了……。 娘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自己的妈妈，所以没人记着娘的生日，娘从小也没过过生日，只知道自己是那年生人。每每看到娘脸上洋溢的笑容，我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避开娘的视线，眼里噙着泪花陪娘笑笑。

　　2015年夏天，父亲突发疾病离开了我们，只剩下娘孤孤单单一个人住在老家偌大的院子里。担心娘一个人住在乡下孤单，便将娘接到了城里，娘却老觉着心慌不习惯，隔三差五闹着要回村里，我们也便应了娘。娘在家就在。没曾想，兄弟姊妹四个人不曾商量，都爱回老家了，时不时回村里陪陪娘，吃一顿娘做的饭菜。前些日子一个周末回老家，兄弟姊妹聚齐了，娘高兴的更是不亦乐乎，急忙早早招呼着打搅团、摊煎饼……。等到了饭点，两桌竟然坐的有些紧张，娘若有所思：哟！除了我鑫鑫女婿值班以外，咱今儿都坐了十九个人……。娘笑了，笑的很开心……。

　　我们都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家，娘却老了，升级成了三个重孙子、重孙女的老奶奶……。腰身不再挺拔，手脚不再麻利，一头焗了油的黑发怎么也遮挡不住头顶的一团银丝……。 娘很小的时候就没了自己的妈妈，没人记着娘的生日，娘自然从小就没过过生日，只知道自己是那年生人。每每看到娘脸上洋溢的笑容，我都会自觉不自觉地避开娘的视线，眼里噙着泪花陪娘笑笑……。

　　岁月匆匆，母爱深深。陪伴是最好的孝顺，娘陪我长大，我陪娘变老。愿娘笑容灿烂似夏日花，身体健康如常青树，天天快乐，岁岁平安，年年如意，享受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仁者寿，智者乐，善着福”。我想，娘一生的人品和作为，加上儿女和孙子孙女、重孙子孙女的陪伴，娘一定不会孤单，也一定会长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