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花厄》下部 人间沧桑 </p><p class="ql-block"> 十 八</p><p class="ql-block">月儿抱回家后，请老大夫进行了诊治，说并无大碍，因是受了惊吓、饥饿和寒气侵涉所致，吃三剂药，再调养两天就可恢复如初。</p><p class="ql-block">月儿调理几天，真的是又有了精神，进来出去，活蹦乱跳，凤花的心这才平静下来。</p><p class="ql-block">月儿见母亲不再心忧，反倒问了个突然：“妈妈，你知道他们是怎样把我弄走的吗？”</p><p class="ql-block">凤花笑了笑，抚摸着月儿的头，说：“妈妈早知道了，叔叔审问白家智那伙坏蛋时，他们就招了。这两天妈妈让你静一静，是想让你早点好起来的。”</p><p class="ql-block">“他们都是些坏蛋！”月儿有些愤恨地说。</p><p class="ql-block">“我听你再飞舅舅说过：穷人无根，富人无苗。以后就是穷苦百姓的天下了，没有人再敢欺负咱们了。过段时间就要把那些罪大恶极的恶霸地主和汉奸走狗处决一批，还要没收地主的土地、农具、房屋、粮食和其它财产，分给穷苦人家，消除剥削和压迫，让咱们过上好日子！”</p><p class="ql-block">月儿问：“咱们也能分上地主老财的东西吗？”</p><p class="ql-block">“能分上。咱们以后就有衣穿、有田种，再也冻不着饿不着咱们了。”</p><p class="ql-block">月儿高兴地又蹦了起来：“噢，太好啦！太好啦!”</p><p class="ql-block">母女俩正说着话，小翠又跑来找月儿，说：“月儿好些了吧？要是好了，咱们去街上兜一圈吧？都说‘玉皇庙’墙外贴了一张甚么‘调查情况’表，去看看上面说的甚。”</p><p class="ql-block">“好吧。”月儿拉起小翠的手就往外走，回头又对凤花说：“妈妈，我们去看看昂！”</p><p class="ql-block">凤花叮嘱道：“记住不要乱跑，看完就回来。”</p><p class="ql-block">“知道啦。”月儿和小翠咯咯咯笑着就跑走了。</p><p class="ql-block">玉皇庙外的红墙上有工作组贴着一张“高平县土地调查情况表”，上面列着：</p><p class="ql-block">全县共有土地475866亩，人口190346人，每人平均土地2.517亩。</p><p class="ql-block">1、地主占地情况</p><p class="ql-block">50亩以下的地主占地主总数的73.1%</p><p class="ql-block">50亩至100亩的地主占地主总数的21%</p><p class="ql-block">100亩至150亩的地主占地主总数的3.57%</p><p class="ql-block">150亩到200亩的地主占地主总数的1.4%</p><p class="ql-block">200亩到250亩的地主占地主总数的0.21%</p><p class="ql-block">300亩以上共3户</p><p class="ql-block">1000亩以上1户（米山村地主贾栋臣）</p><p class="ql-block">2、各成分占地情况</p><p class="ql-block">全县地主人均占有土地7.6亩</p><p class="ql-block">全县富农人均占有土地4.91亩</p><p class="ql-block">全县中农人均占有土地2.68亩</p><p class="ql-block">全县贫农人均占有土地1.4亩</p><p class="ql-block">全县赤贫人均占有土地0.7亩</p><p class="ql-block">全县无地、少地的农户达22583户，共45166人。大多数人靠租种地主的土地生存。</p><p class="ql-block">墙上还有用白石灰水写的大幅标语：斗地主、总清算、夺土地、齐翻身。来围看的人很多，月儿和小翠挤进去看了半天，大部分字还认得，百分比没学过，记得最清楚的是占有良田最多的那个米山村的大地主贾栋臣。</p><p class="ql-block">月儿说：“怪不得我们穷人吃不饱、穿不暖，都让地主恶霸占有了。”</p><p class="ql-block">小翠也说：“就是，富人占得多，穷人占得少，还有的没有田，富的越富，穷的越穷，太不公平啦！”</p><p class="ql-block">只听有人对她俩赞许道：“你俩说得对！不推翻这个旧世界，穷人永远翻不了身！”</p><p class="ql-block">她俩抬头一看，说话者竟是高天亮。</p><p class="ql-block">“高叔叔好！”俩人齐声称呼道。</p><p class="ql-block">高天亮摸了摸月儿的头，又对她俩说道：“月儿好些了吗？你们今后要好好学文化，学知识，长大了还要靠你们出力建设咱们的家园那！”</p><p class="ql-block">“是的，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学习！”俩人说罢，又看着许多围观的人都瞧着她俩笑，显得有些腼腆起来。</p><p class="ql-block">高天亮神情开朗，挑起那双浓黑的眉睫，饶有兴致地对她俩说：“告诉你们一个好事，明天咱们村开始分配地主老财的财产和多占的土地了，以后家家有田耕，人人有衣穿，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啦。”</p><p class="ql-block">“真好！我们现在就回家报告好消息。”俩人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又蹦蹦跳跳跑走了。</p><p class="ql-block">第二天，在工作组组织下，村里按区划片对没收地主老财的实物进行分配，并按张榜顺序进行。共分四个区域：东街区、西街区、北街区、中街区。东街的各家各户都已排好队，大凤领着月儿也排在长长的队伍里。</p><p class="ql-block">工作人员叫到第一家唐聚才（素琴）家，分得：黄绸裤1条，箩床1付，马札1个，火柱1根，瓷碗1个，缸1口，米2升。</p><p class="ql-block">第二家袁启发家，分得：小木盒1个，铁娃1人，圪铃1个，麦2斗，黑缎大袄1件，铁锹1张，铁壶一把。</p><p class="ql-block">第三家唐大顺（秋生）家，分得：板箱1对，犁1张，红被1条，黑领褂1个，桶1个，蕉籽2斗，铁锅1个。</p><p class="ql-block">第四家唐小顺（凤花）家，分得：单被1条，褥子1条，镰1张，红袄1件，梳妆盒1个，麦2斗，小米2升。</p><p class="ql-block">第五家赵圪斗家，分得：锄头1把，熨铁1个，簸箕1个，大袄1件，油1斤，洗脸盆1个。</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家家分到了东西，搬的搬，运的运，忙忙碌碌，热热闹闹，人人脸上笑逐颜开……</p><p class="ql-block">又一天，从地主家搜出的地契、抵押条、账本等在公开场合进行焚烧。</p><p class="ql-block">又隔一天，凤花家在东岭头分得良田二亩，分得东街小奶奶庙内小西厢屋三间。</p><p class="ql-block">孩子们忙得东街跑西街蹿、中街瞧完北街看，到处是一派热闹的景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十 九</p><p class="ql-block">月儿每天跟着扫盲班识字学文化，最近又学了首新歌《解放区的天》，这不，老远就听见她在路上唱着回来了：</p><p class="ql-block">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p><p class="ql-block">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p><p class="ql-block">民主政府爱人民呀，</p><p class="ql-block">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p><p class="ql-block">呀呼嗨嗨伊咳呀嗨，</p><p class="ql-block">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p><p class="ql-block">呀呼嗨嗨伊咳呀嗨。</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凤花正坐在炕边纳鞋底，看见月儿回来，对她说：“别唱啦，天都黑了，锅里有菜饭，自己去舀上吃吧”。</p><p class="ql-block">“我早饿啦！妈妈你吃饭了吗？”</p><p class="ql-block">“我纳完这个鞋底就吃饭。你先吃。”</p><p class="ql-block">月儿端上碗，过来坐在凤花身边，对她说：“妈妈，这首歌编排成男女声二重唱，可好听啦！”</p><p class="ql-block">“哟，我家这个小‘能不够’，都懂得二重唱了。”</p><p class="ql-block">“那当然啦。”月儿显得有些得意的样子。</p><p class="ql-block">“唉！”凤花叹口气：“说起唱歌，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爸爸就是个唱歌能手。不过，他唱的是‘上党宫调’，喝上酒就唱，借酒消愁。”</p><p class="ql-block">“爸爸要是活到现在有多好！”</p><p class="ql-block">“他福气浅，要是活到现在，你们父女俩就能唱二重奏了。”</p><p class="ql-block">“爸爸也是个苦命人。”月儿看着妈妈有些忧郁的脸色，便转问道：“妈妈，你小时候也学唱歌吗？”</p><p class="ql-block">“妈妈小时候可没有你这样幸福。整天有干不完的活儿，还得看护妹妹弟弟，哪能顾上学唱歌？平时一不留神还会挨那个姥姥的骂……不过，小时候经常能听到那个呼拨浪唱歌，他唱的那个调儿可好听了。现在也听不到他唱歌了，听说他已六十多岁了，有两个儿子在县城有了工作，家人都不愿他做那个生意了，让他享清福养老呢！”</p><p class="ql-block">“我感觉对那个呼爷爷有点印象，记得我几岁时见过他一两次。”</p><p class="ql-block">“转眼这么多年了，提起往事来就说不完。”凤花起身把小油灯点着，用针头挑了挑灯芯又在头发里划了几下，继续纳鞋底。</p><p class="ql-block">“妈妈，你小时候过年也能吃上扁食（饺子）吗？”月儿一边扒拉着碗里的饭一边问。</p><p class="ql-block">“唉，别提吃扁食啦！平常吃得剩饭多，有一次过年，好不容易吃顿扁食，等妹妹们都吃饱了，那个姥姥才给我煮了几个剩下的扁食，没等煮中就给我捞出来吃，半生不熟的，结果拉开肚子了。你那个姥姥就告诉姥爷，说我吃多了扁食不消化才拉肚子。……唉！说来都是伤心事，不说过去的事啦！还是说咱们现在吧。现在咱们熬过了苦日子，政府为咱们作主，还分上了房子，有了田地，没有人再敢欺负咱们了，咱们可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呀！”</p><p class="ql-block">“是的，妈妈说的对！”</p><p class="ql-block">“不说啦，妈妈一会儿吃过饭还要赶紧做军鞋呐，这搞土改、做军鞋，学纺织，每项任务都等着往前赶呢！”</p><p class="ql-block">“好，妈妈你快做哇。我吃完饭啦，有点困，我想睡觉呢。”</p><p class="ql-block">“去睡吧。明天给你个任务，跟上妈妈去收军鞋、交军鞋。”</p><p class="ql-block">“好的。”</p><p class="ql-block">凤花放下针线，抻开被子让月儿脱了衣裳拱进了被窝。</p><p class="ql-block">“唉哟，好冷！我一个人暖不热被窝。”月儿的身子蜷缩成了一团。</p><p class="ql-block">“把头埋进去，快睡吧！妈妈可不敢耽误生活了。”</p><p class="ql-block">淡淡的月光洒在窗棂上，夜色没有秋风的光顾，显得一片安谧宁静。</p><p class="ql-block">一会儿，就听见月儿呼呼的酣睡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