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鸟雏声

智广

我家养的那对辣椒红玉鸟，经过十五日孵化，雏鸟终于破壳了。先是壳上现出一星裂缝，继而裂缝蔓延，如春冰初解。雏鸟在壳内挣扎，时而歇息，时而奋力，竟费了大半日功夫，才脱了那束缚。我认为:每个生命诞生都是世界的礼物，温柔相待是对生命的最好的致敬。

我向来以为鸟之破壳，必是欢欣鼓舞之事，岂知雏鸟初出，浑身湿漉，羽毛黏连，眼睛也睁不开，只一味地颤抖，小小躯壳里跳动着一颗完整的心。母鸟却不顾雏鸟之狼狈，只管啄食喂哺。雏鸟仰起头，张着黄口，发出微弱的啾啾声。那声音细若游丝，却又顽强地钻入耳中。

辣椒红夫妇忙碌起来。雄鸟在笼中跳跃，时而啄食谷粒，时而饮水，喜欢吃新鲜的蔬菜，吃饱了就飞回巢边，将食物吐给雌鸟。雌鸟则守在巢中，将食物嚼碎，喂入雏鸟口中。雏鸟食毕，便蜷缩成一团，沉沉睡去。睡时亦不安稳，时有惊跳，大约是梦中见了甚么可怕的东西罢。

次日再看，雏鸟已生出细密的绒毛，眼睛也睁开了，黑如点漆。它见了我，竟不畏惧，只管张着口讨食。当你呵护弱小，你便成了他们眼里的英雄。我投以碎蛋黄，它便急切地吞咽。吞咽时，喉部一起一伏，显出一种原始的生之欲望。

第三日，巢中又添了一只雏鸟。先出壳的那只，已显出霸道来，每每抢先夺食，后出壳的只得吃些残羹冷炙。辣椒红夫妇却似无所偏袒，只管将食物分给叫得最响的那一个。自然之法，原是如此残酷而公平的。

雏鸟日长，巢中渐显拥挤。两只雏鸟互相推挤，时有小小的争斗。它们的羽毛日渐丰满，已能看出继承了父母的"辣椒红"之色，只是尚浅淡，如淡朱轻抹。它们的叫声也日渐响亮，虽不成调，却充满生机。

某一清晨，我听见一阵陌生的鸟鸣，清越婉转。走近看时，只见一只雏鸟站在巢边，正试着振动翅膀。它见我来了，竟不惊慌，反而对我鸣叫数声，仿佛在宣告什么。另一只雏鸟也学着样，跃跃欲试。

我知道，离它们离巢的日子不远了。这小小的笼子，终究关不住日渐丰满的羽翼。它们将飞向何方，能否适应笼外的生活，我竟有些忧虑。转念一想，万物生长，各有时节，强留不得。

辣椒红夫妇依旧忙碌，对雏鸟的成长似乎无动于衷。它们只是本能地喂食、守护，直到雏鸟能够自立。鸟之亲情，原不过如此简单而深刻。

雏鸟终将飞去，留下空巢。而辣椒红夫妇，或许很快又会开始新一轮的孵化。生命如此循环，生生不息。

对于小动物，用善意编织成网，接住那些依赖我们的小小生灵，世界随之将变得更加美好起来。

笼中鸟固然不自由，但笼中鸟的生命，何尝不也是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