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花 3

白印权

在下咀干活的白世民听到一声枪响，心头一紧，往上看了看，听到一阵嘈杂，接着就是一阵枪响，大惊，本能地躲到了土崖下左右张望。白世兴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很紧张，他最担心游击队中枪被抓，有人扛不住供出他来，那自己就彻底无中生有的搭了进去。

不一会，章钧郁带着人来到了蛇蜜弯路口，白世兴不敢怠慢，将贾忠诚的话告诉给章钧郁。章钧郁不敢怠慢，继续往前追赶，只留下白世兴大脑一片空白在路口发呆。

过了好一会，白世民见一切似乎安静了下来，再也不敢了在下咀干活，提起镢头向回走。他上到蛇蜜弯时，见白世兴在路上发呆，叫了两声“三哥”。白世兴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慌的手足无措，没头没脑道：“跑脱了没有？”

“什么跑脱没有？今天枪打的吓人的怕怕，不挖了，我回呀？”白世民说。白世兴望着东南，努力安慰了一番六神无主的心，说：“你先回，我再挖一会，我再挖一会。”随后下到六分硷重新举起了锄镢。待白世民走远，白世兴到路上观察了周边的情况，然后将张守顺扶到西屲避雨窑。用镢攀了许多柴挡住了窑口。张守顺说：“兄弟，你回去给我弄些吃的，我们昨天中午吃了饭到现在还没有见一粒米，饭钱到我有了给你。”白世兴言：“好我的张守顺大哥哩，现在是吃饭钱不钱的事吗？现在是咋年（怎么）能活下来的问题。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现在想的是往哪里跑呀？”说着白世兴又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继续道：“你想，要是你的那两位搭档让人家逮住了，把我救你的事说了，你说我能活还是你能活？”张守顺轻轻苦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那两个兄弟即便是死，也不会说出你救我的话。”白世兴似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安慰，紧张的精神有所放松，于是说：“你再忍耐一下，我把柴困住就回去给你拿。”

白世兴背着柴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忐忑不安，潮起潮落，九结回肠，感到自己突然好像是飘在空中的玉麦叶子，任由风不停吹着，却毫无自己的选择，心中除过倒霉、沮丧、苦恼、无奈，还是无奈、苦恼、沮丧和倒霉。白世兴不知道该怎样向家人叙述自己今天的遭遇。赶上这青黄不接，自己都明明吃不饱，现在还要给别人弄吃的。走着走着，白世兴就想从沟弯的沟沿跳下去，了却这无尽的烦恼和痛苦，但想了想孩子树叶大的小手还给我要饭吃呢，我怎么能光想着自己的舒坦？

白世兴硬着头回到了家，向媳妇讲述了自己的遭遇，也向哥哥白世英讲述了自己的遭遇。白世兴的妻子听后急得哭了。白世英坦然说：“这事你不用管了，跟你没有关系了。凡事能想到坏处，也要向好处想，让娃他三妈不要哭了。”说罢白世英从馍篮拿了两个糜子馍装在衣兜，拿起镢头出了门。

下午，南风呼呼呼吹了起来，天上的云片不断加重，天眼睁睁黑了下来。白世兴迟迟不见哥哥回来，心慌的不行，拿着镢到西屲想一看究竟。白世兴走到南斜，突然发现南坪的高硷堎下官道有一队人向五里镇走，其中还有四个人抬着一个担架。白世兴心头一紧，不由暗暗自问“这该不是今天追击游击队的那伙人吧？”想到这，白世兴不由加快了步伐。白世兴走到长枕地时，这些人走到了暗堡东，彼此相距约三百米。白世兴细瞅一眼，减一加二再一算，正好与他见到的人一样多，不由心跳加剧，在长枕地进退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当保安队下坡消失在眼前地平线时，白世兴跑步向西屲奔去。到羊路豁豁路口，白世兴格外小心，生怕下五镇街坡的人看到自己，于是圪蹴着向避雨窑移动。

西屲非常安静，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下街坡的保安队在白世兴的注视下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中。西沟渠传来了狼“嗷…嗷…嗷…”的叫声，白世兴走到避雨窑前，轻轻叫道：“哥，哥。”

白世英答：“天黑了，你咋来了？”

“我怕可出了什么事情。”

白世英说：“你来了也好，你把柴背上，叫我把张守顺搀回家。”白世兴听后担心说：“那两个游击队被人家逮住了，万一他们把咱供出来怎么办？你把他扶回家，人家到咱家搜查出来，咱家谁能脱的了干系，得想个万全之策。”白世英听后沉默下来。张守顺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弟担心的不是没有道理，这个节骨眼我不能到你们家去。”白世英说：“但你也不能老呆在这里，明天这里说不定有砍柴的，挖地的，你还是会被发现。”白世兴激动说：“我想到了一个好去处，把你送到坨塔田牛家。那里只有他一家在种地，很少有人去那里。再说他人诚实，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大家都觉着这个办法不错，弟兄俩摸黑把张守顺送到了坨塔，怕田牛担心，谎称一块在沟里挖药材不幸把脚栽的有点重，上不了坡，暂时在他家将息一下，明天就走。田牛举着麻油灯，凑近把张守顺的脚一看，乖乖！张守顺的脚背肿得多高，发着紫青色，上面烂了一道伤口，没有多想就收留了下来。

话说姜成纪、邓蛮汉撤到石堡沟弯看到保安队向自己追来，心想指导员安全了，就准备从这里下沟。但觉着这里距张守顺藏匿的地方太近，于是又向云辉撤去。由于他们是前一天中午在店头吃的饭，到现在已经24小时没有进食，本来今早上都饿了，硬是坚持到了五镇，本想在五镇吃顿热乎饭，不料却被保安队发现了。内心的沮丧与革命情怀的奉献不断前来后去煎熬着虚弱的躯体，他们此时真有跑不动的感觉，但革命的神圣信念不断驱动着他们的双腿望胜利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