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5, 138, 0);">第三把刀/文</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见琴姐有二十多年了,借着去济南办事的机会,想去看看她。</p><p class="ql-block"> 琴姐是高我一级的师姐,当年在学校是文学社的社长。为人沉静有文采,白衣飘飘,从校园中划过,也是相当地拉风。</p><p class="ql-block"> 我因为经常向文学社投稿,文气相投,和她聊聊文学、诗词,一来二去便熟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转眼,琴姐就要毕业了,说好出发的时候去送她,等到去找她时,却已经人去楼空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她在信中说,她受不了离别的伤感,还是不要送的好。现在想来,我把这归结于辛弃疾的“为赋新词强说愁”,少年的可爱的自寻烦恼的情绪而已,想必琴姐也一定同意我的看法。</p> <p class="ql-block"> 再见她时是一年之后了。我们的班级到上海实习,回程要路过济南。我就跟春立商量,在济南下车,去看看琴姐,也顺便逛逛大明湖。</p><p class="ql-block"> 于是,在简陋的单位宿舍里见到了他们,琴姐和他的同事,后来成为了姐夫的徐哥。琴姐工作的单位好象是养鸡场,她打趣说自己是“蛋”长,又炒鸡蛋给我们吃。大家开心地聊天,一群年轻人,一派风华正茂。</p> <p class="ql-block"> 此后一去,便是十年。</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2003年,我要到北京去,路过济南,又去看她。</p><p class="ql-block"> 时间很紧,傍晚才到了他们的住处,琴姐和徐哥在路边等我,直接领着我到路边的饭店,三个人喝了不少酒,分别说着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其时,他们的儿子已经三岁,说考虑要上好一些的幼儿园,离家远,费用还挺高。我就说,那又何必,差不多就行了。徐哥说,你姐你还不知道,心气儿高,怕亏了孩子。</p><p class="ql-block"> 吃完饭,带我去他们家住下。我看到书架上不少书,随手拿一本,竟是《万历十五年》,琴姐还是老样子,看书的习惯没有变。因为第二天早晨就要走,琴姐明显地不舍,有说不完的话,陪着我一直聊到凌晨一两点钟。他们的儿子乳名叫彬彬,琴姐说,一直没想好大名叫什么,你读书多,给起个名字。我哈哈笑,我还没有孩子,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哪会起名字,你不也读书多么,自己起吧。</p> <p class="ql-block"> 转眼,又是二十年过去。其间,几乎没有联系,但那根线却一直连着。</p><p class="ql-block"> 我定好了车票,在微信上告诉琴姐,我要去看她。她似乎有点懵圈,只说,好。</p><p class="ql-block"> 过了几天,她好象反应过来,说,你几点到,哪个车站下,把车次发给我看看,我去接你,我退休了,有空陪你,多住几天,不要订酒店,就住家里,如此等等。</p><p class="ql-block"> 往济南去的车上,我就在想,二十年不见,琴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应该先要张照片看看,会不会认不出来了?</p><p class="ql-block">担心都是多余的,在出站口,远远地就看见她了,向我招手。</p><p class="ql-block"> 她还是老样子,沉静,文气,比年轻时少了些朝气,多了些沉稳。</p><p class="ql-block"> 她接过我的包要替我背着,一试,这么重!我抢过来,说你不行,太重了,都是给你的书,到了家里拿出来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她打量我说,兄弟,你怎么不见老呢,你才真的是不老男神呢。我哈哈笑,说,哪有啊,年过半百,怎么会不老。</p><p class="ql-block"> 琴姐车技不好,终于没敢开车来接我。我们就打车回到她家,我开了她的车,先去签证中心办事。</p><p class="ql-block"> 办事很快,前后不到半小时就完了。</p> <p class="ql-block"> 出来上了车,琴姐就说,先去哪里呢?美术馆,博物馆?我说我听你的,地形我也不熟。她便说,那去看鹊华秋色吧,景色很美。</p><p class="ql-block"> 赵孟頫我也算了解,但《鹊华秋色图》却并不熟悉,琴姐就给我讲,这幅图画的便是济南的鹊山和华山,因为有名人作画,现在又修建得很美,所以值得一看,又给我大讲特讲赵孟頫的种种,讲其他的许多书画家,看来她近些年没少下功夫,读书写作之外,又开始学习书画了。</p><p class="ql-block"> 远看去,华山并不高,平地上一个大土堆而已。游览的路程挺长,走路不太行,坐上摆渡车转一圈吧。</p><p class="ql-block"> 走近了看,华山的周边是一个环山而建的大公园,大小好多个湖泊。阳春天气,柳絮纷飞,青草的气息,加上水鸟繁花,正像是杜甫笔下的曲江: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更让人生出“细推物理须行乐,何用浮名绊此身”的感慨。</p><p class="ql-block"> 摆渡车走得很慢,正适合细细端量这美景。看到周密和赵孟頫的塑像,琴姐便说起周赵二人的友谊,说起《鹊华秋色图》,由周密又说起宋末的周邦彦、吴文英,说起宋词,说起济南的“二安”,辛弃疾和李清照。</p><p class="ql-block"> 走到华山的正门,看到牌坊上写着锍金大字“鹊华秋色”。顺着牌坊,一路桃花夹道,顺山路看上去,半山腰上,桃花掩映之中,隐约是一座道观。</p><p class="ql-block"> 琴姐问,兄弟,记得刘禹锡的诗么?我哈哈笑,说,是前度刘郎今又来么,琴姐也笑,说对啊,是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啊。我看琴姐的神情,仿佛又看到三十年前的白衣飘飘,傲然独行。</p> <p class="ql-block"> 出了华山景区,便向鹊山而来。在车上和琴姐聊着儿子的事,我突然想起来,就问,彬彬的大名是什么?是子昂,琴姐说。啊?陈子昂?我吃惊,又大笑,方向盘笑得快脱手了。因为琴姐姓陈,我说你是怕陈家人吃亏么,她说不是,还有赵子昂啊。我一拍脑袋,对啊,赵孟頫的字也是子昂,这名字起得好,横跨大诗人和大书画家。</p><p class="ql-block"> 说着话,上了黄河大桥。看,这就是黄河,感觉怎么样?琴姐问,没等我回答,她就说了,感觉就是黄河真黄啊,哈哈。</p><p class="ql-block"> 去鹊山的一段路,其实就是黄河大堤。单车道的柏油路,路两边长柳依依,路右侧是红瓦绿树的村庄,左侧便是滚滚东流的黄河。</p><p class="ql-block"> 鹊山就在眼前了,比华山还要小很多,立在村庄的后边,更像是江南小桥流水的景致,婉约的秀丽的小山峰。</p><p class="ql-block"> 停下车来,到左边去看滔滔的黄河。</p><p class="ql-block"> 有没有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气势?琴姐问。</p><p class="ql-block"> 宽广有余,气势却没有那么足。</p><p class="ql-block"> 有更合适的诗么?琴姐问。我说还是刘禹锡的诗吧,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九曲黄河到了这里,已经归于平静,就像人生一样,百转千折,最终回归本原,不负初心吧。但诗豪终究是高于常人,后面两句,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就又才气冲天,势不可挡了。琴姐说,是啊,人生多少曲折,我们还能这样很好地生活,知足了。</p> <p class="ql-block"> 傍晚,徐哥回来了。她们俩人都不喝酒,却开了一瓶五粮液,让我自己喝。徐哥说,兄弟,谢谢你还惦记我们,专程过来看我们。琴姐就说,是啊,我想起来了,2007年济南大暴雨,他们都没人关心我们,只有兄弟问,天降大雨,全家安否?当时我一个人骑着电动车,在下班路上,泡在水里,车都冒烟了,很惊险的。我哈哈笑,说时间太久了,我都不记得了。</p><p class="ql-block"> 也许,有些记忆会忘掉,但对于饱含深情的人来说,深情从未改变。正应了那一句话,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p><p class="ql-block"> 2025年4月13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