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春天吃进肚子里

君

我把春天吃进了肚子里

槐花开了，白得有些刺眼，一串串挂在枝头，像是谁把云朵撕碎了抛上去的。我站在树下，仰头望着，忽然想起幼时母亲说过，槐花可以吃。

我摘了一篮子。花篮是去年买的，竹篾编的，已经有些发黄。槐花放进去，倒像是给这旧篮子镶了一道白边。

回家路上，遇见了大李。他见我提着花篮，先是一愣，继而笑道："这是要做甚么？"我说炒鸡蛋吃。他脸上的笑容便僵住了，嘴角抽了抽，显出几分嫌恶来。"花也能吃？"他问。我没有答话，只笑了笑。

厨房里，我把槐花洗净。水珠沾在花瓣上，倒映着窗外的光，一闪一闪的。打了三个鸡蛋，黄的白的一搅和，再撒一把槐花进去，便成了黄白相间的一碗。

油锅热了，倒进去，"嗤啦"一声，香气立刻窜了出来。那香很特别，不是花香，也不是蛋香，是春天自己钻进了锅里。

炒好了，盛在青花盘里。黄的蛋，白的花，青的盘，倒也好看。我端到桌上，喊大李来尝。他站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摇摇头："我不吃花。"说罢便走了。

我独自坐在桌前，夹了一筷子。槐花炒蛋入了口，先是蛋的香，后是花的甜，最后竟嚼出一丝苦味来。这苦很淡，淡得几乎尝不出来，却又分明在那里。

剩下的槐花，我放在竹篮里。白花衬着发黄的竹篮，倒也别致。夜里读书时，偶尔抬头，便看见它们在灯下静静地开着。

其实槐花已经有些蔫了，花瓣蜷缩着，像是怕冷似的。大李看见竹篮里剩下的槐花，又说："花死了。"我说："花总是要死的。"他点点头，拿了书便走。

我站在书房里，忽然觉得肚子有些胀。大约是槐花炒蛋吃多了。原来春天进了肚子，也是会发胀的。

我隐约看见窗前的槐花还在开着，白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