坝上游记 2

溪嵐澹月

去年坝上游，我长者，饭来张口，车到即走，闲心不操，见费不许掏。
是日，碧空澄净，惠风漫习，举目长眺：青峰似染，碧草如茵，平湖湾连，乳云悠飘，赤日当头，穿云度雾，当空划出一条弧线，将坝上风光，打照水晶宫一般明透灿烂。
那年来，去过影视城，游乐场，骑马围猎，打靶驭车，十八般武艺个个过招，兴致颇高。
这次来，绕开繁闹嬉戏的游乐，踏草浪，听荷雨，步乳峰，跨缠蹊，寻寻觅觅，旨在探幽坝上大自然的胸怀。
繁花似锦，峰围如屏，浅溪塘浪，莺歌燕舞，蝶蛱纷飞，百虫吟唱，雨霑雾缭，绵延不尽。
或系或绾，或痴或迷，人于山中，景投雾里，恍惚涣散，天上人间。
至一山坳驻车，山清水秀，风馥流甜，静谧幽僻，世外桃源，淡云轻掠，红花抚冉，情真意切，依傍勾连。
数朵兀峰环抱，几坡溪泉潺潺，山绕树影，粉围花墙，情不自禁，大口畅吸，几不自恃，醉卧花丛不醒。
奔跑撒欢，拍照留影，孩子浪漫俏皮的笑声，银铃般洒滿壑谷，和小溪一路蹦跳。
接下几家，顺小径上山，薰风漫吹，云雾腰系，渐行渐远，画中之人。
山不欲高，曲线悠柔，草深林密，格调风雅。
我不想爬山，除了免除乏累，坝上风光，轻描淡抹，景色皆宜，何须舍近求远？
几行人影，风儿吹过，浅了淡了，失迷宣纸一样雾岚。
人去山空，四处环顾，我才注意，脚下位置，草原最洼。
东山娇阳缓缓涉坡，山脊曲线，筑蜿蜒勾连的木栈，游客熙熙攘攘，像垒巢蚂蚁。
刺眼的光线一忽儿就被扯来的云絮抹了，天地瞬暗，海市蜃楼。
这是虚幻的世界，景象迷离，失去自我，茫茫不知所栖。
向南眺望，曲蜿的公路自山拂落，像仙女的绶带。
几辆小汽车甲壳虫一样驰来驶往，给坝上的风景添加了徐徐的动感。
也对我皮肤产生了骚痒感。
往北，则一片山川相缪郁郁青青的小山，几丝云絮，忽忽飘飘，不绝于缕。或分或缠，或傍或绾，组成了一个安谧祥和的神话世界。
侧蹊而坐。广袤的草原，随处都绵软的草蓆。
除了风丝，野径无人，我被遗忘了，孤独地沉思默想，遗世独立。
其实，亦不尽然，那么多飞禽昆虫欢迎我，拥抱我，热烈欢迎远方游客。
拍打翅膀，翩跹起舞，低吟浅唱，音色奇珍。 
低洼之地，水储之所，也思想凝聚的地方，它使我的思绪沉淀，触须延伸很深很远很久的情感，难以自恃。
告别坝上十年，沧海浮沉，经历了太多，最致命的伤害莫过新冠，全人类的公敌，草民贵胄，叟妪童罂，一视同仁，在劫难逃。
断路封堵，禁锢小区，做核酸，打疫苗，钉门窗，扫健康码。无一遗漏，寸步难移，煎心如焚。
那一个鼓吹打疫苗就可平安的救世主，自己却一针不打，欺骗善良的中国百姓，心不跳，眼不眨。
HIV肆虐人类几十载，束手无策，二个月便研制成功新冠疫苗，天大的笑话。视民如小白鼠，居心何忍？
别咒骂上当受骗注射了假疫苗，果真如此，天佑中华。
现在，疫苗之父处决了，平息了天下愤懑。
吹哨钳口，一万户的大聚餐，新冠何不泛滥？
灭活疫苗有毒，郁心忡忡，这株定时炸弹，何时引爆？听天由命，无可奈何。
绕的过死，绕不过残，人生忧患，心惊肉跳，惴惴不安。
从新冠阴影爬涉，谁可幸免！有多苦难！
通过晚年的艰辛坎坷，四处碰壁，我倒更相信伟大的命运不可抗拒，不可改变。

人生在世的每个足步，命由天定，身如飘筝。
举望无边无垠的太空，星系浩广，亘古守恒，不崩不堕，不离不弃，从不虚妄，不造物者的策划是什么？

须臾一生，呱呱坠地到寿归正寝，荣华富贵，生离死别，无时不刻不遵循天意，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
鬼使神差，走火入魔，跑马圈地，拜相封侯，大红大紫，全是生命轨迹。
一只黄莺掠过，影子和嘶吠弥落草地，花儿朝它招手，小草与它致意。
我还见一条蝮蛇，草丛昂起脑袋，哧哧吐着舌尖，瞪大瞧我的眼珠，像戒指的翡翠宝石。
我可能侵占了它的地域，它不敢近前，又不想离开，远远观察，心思特异，但可能对我并无敌意。
蛇的三角头颅，极具恫吓和攻击性，一克毒液，足可致死一群牛羊。

柔韧纤长，蛇背蜂腰，多少现代女性梦寐的向往。
难怪古训，女人蛇蝎心肠。
蛇的气质不凡，不容侵犯，但从不穷凶极恶，主动攻击。

毒牙给予了勇气，攻防自如，不可侵犯。
抽动触须，虚张声势，也可能凭藉嗅觉，判断我有否歹意。
我在草原，匆匆过客，衷心期待你与鸟、青蛙、蚂蚱和蜥蜴，和平共处。它们是你的许仙，不是法海。能在坝上草原朝夕欢歌，生命的缘，可遇而不可求。
突然，一只翩翩起舞的黄蝴蝶飞来了，随来好几只，都分合一样精致图案的翅膀，跳动一样温和纤柔的心。
化蛹作蝶，你只吸食花粉清露，不争不抢，除了奉献美感，对谁都构不成伤害。
你的生命，只为翅膀装饰人间，让世界充满爱。
或依附鲜花林木，或栖于绿草清泉，天生的舞蹈家，分享美丽，传递爱情。

让美好的生活，像它的舞蹈舒放。

有只蝴蝶，绕行两周，出其不意，最终落我臂弯。
它动也不动，扇动翅膀，长喙吮吸我的汗津，细纤的手足亲抚我，温情脉脉，一往情深。
我未驱逐它，它丝毫未有敌意，我甚至在想：坝上邂逅，命运安排，生命仅此一遭。
否则我怎么会从遥远的宁夏来到坝上，又怎么会坐在不知名的洼地？期待它的到来？它也一样，那么浩瀚的草原，大海捞针，偏偏此时此际出现在这里？时空变幻，千载难逢，不被缘的驱动，该是什么？
它的翅膀轻张微合，像平稳的呼吸，一双漆黑的眼粒，深情地瞧我，不飞不动，一定依从宿命，恋恋不舍，与我了结一段风流公案。
我屏住呼吸，也一动不动，只拿目光凝视。

时间过了许久，太阳光，将一株蒲公英的影儿，拽得好长。
这益发令我相信命运的缘。其实，人的命运，就像月亮围绕地球，盈虚圆缺，日升月落，初一十五，天命不可违。
草原空濛迷幻，它的到来，穿越时空，因合而聚，别来无恙。

这使我想起天堂所有已故的亲人，自从走后，神不交梦，这大概思盼情切，灵魂附体，依藉蝴蝶，前来安抚慰问我的渴盼吧？
一这样想，我的身子更不动了，像襁褓的婴儿，听凭它的抚弄。内心却沧浪之水，汹涌澎湃，片刻不安。

只一会儿，我的眼眶湿润了。

歇息了好长，它才一绕三匝离去。我望它的身影，直至消失迷茫的草原。
一时，我的心亦如大草原一样空旷寂寥。
晚上，街上点了炒菜，还饮了酒。
十年前，乌兰布铳只一条荒凉的大街，如今街衢纵横，人流熙攘，车水马龙，灯火辉煌。
旅游，振兴了一座城市，放飞了草原的梦想。
回去，路过招待所，夜色苍茫。十年前，我住过的那个房间，已燃起了灯光。
我突然想起那天灯光下一家人的温馨，别过脸去，眼里又浸泡了泪花。
那时的母亲，虽然疲劳，但神情依然那么慈祥爱慕。

2025.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