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的《无知》也许是一种隐喻……

天涯迁客

油画：夕阳

没人理会的漠视与《无知》

米兰•昆德拉的《无知》，以一个乌托邦世界的垮台为背景，一个多年接受共产主义教育的捷克人，突然像丢了灵魂一样，不知所措。没有悲伤，没有兴奋，只剩下彷徨与踌躇。一切都安静的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的平常。作为一个、两个（也许还有更多，书里只写了伊莱娜和约瑟夫）流亡者回到自己的国家，感受到二十年在不同国度生活带给他们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上的差异，这些差异已经使他们无法回到从前，更令他们不理解的是对这种差异的冷漠与漠视。他们企图找回那些共同的记忆，不是记忆出了偏差就是人们对不同记忆的冷漠与漠视。伊莱娜和过去的老同学、老朋友在布拉格聚会，她蛮以为从法国带来的波尔多红酒会大受欢迎，结果，大家依然爱喝啤酒。居然没有人问及她在法国的流亡生活怎么样，并没有人对资本主义生活有什么好奇。这使她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幻觉：一群女人手里端着啤酒，大声嬉笑，向她奔来，耳边传来几句捷克话，她突然惊慌的意识到，自己不是在法国，而是在布拉格。她们感兴趣的是伊莱娜与否记得她们所记得的，没有人会对她的奥德赛之旅感兴趣。就连她最好的朋友米拉达、最亲的母亲也不感兴趣。伊莱娜突然有一种孤寂与无趣，有一种对祖国的陌生感。她与布拉格的生活无法兼容，就像“自己要把二十年的的流亡生活放到祖国的祭坛上付之一炬，自己才能被宽恕，才能被接受，才能变成她们中的一员。”可是二十年在人的一生中是无法隐去的！

一个偶然的邂逅，唤醒了伊莱娜青春期沉睡的爱情故事，这种情感就像潘多拉的魔瓶被打开，爱情突然生长与弥漫。其实和约瑟夫第一次见面，也是唯一的一次相见，是和各自朋友一起在酒吧的一次聚会。聚会散了，约瑟夫偷了酒吧的烟灰缸送给了伊莱娜。“似乎二十年前，这个爱情故事还未来得及开始就断了，就像一道从未愈合的创伤”。伊莱娜一直把那个烟灰缸带在身边，时刻期待与约瑟夫的重逢。所以，这次在机场的偶遇让伊莱娜兴奋不已。约瑟夫流亡在瑞士，回到捷克，见到自己的哥哥、嫂子，还有自己的女儿，也去了一些地方。所经历的人和事大致和伊莱娜差不多，这种对祖国、对亲情的空旷、寂寞和陌生感，使约瑟夫有了和伊莱娜约会的冲动，其实他根本不记得伊莱娜是谁。而伊莱娜却一直憧憬着那个美好的爱情，她想把断了的爱情故事续接起来，让它继续生长，甚至开花结果。在宾馆里他们激情燃烧，似乎要把一生中压抑、积蓄的冲动在一刹那喷射出来。这种压抑、沉闷有来自流亡生活的，也有来自祖国的；有来自记忆的过去，也有和现实不能兼容的当下。当他们激情过后，伊莱娜问约瑟夫：“你知道我是谁！”；“我的名字叫什么！”；“我们是在什么地方认识的？”。约瑟夫无以应对。伊莱娜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烟灰缸，朝约瑟夫一亮“你还认识它吗？”约瑟夫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那里还记得这个烟灰缸了。这时候，伊莱娜才发现约瑟夫根本不记得她是谁，她说：“你诱骗了一个陌生女人，你跟一个主动送上门的陌生女人做爱！明明是一场误会，可你滥用了！……”。其实，对捷克这个国家来说，何尝不是一场误会，在激情燃烧的时刻，谁也想不到误会，看不见误会。当人们发现这些误会的时候，已经走得很远。会有懊悔吗？会有伤痛吗？

　　《无知》是关于流亡者与祖国的故事，小说以及其丰富的人物内心活动，给人能感触到心灵深处的疼痛。这些在国外流亡多年的人，回到祖国，已经不习惯过祖国的生活，突然对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充满了迷茫。其实，作者米兰•昆德拉就是流亡者。他像伊莱娜一样，一直生活在法国。他用法语写作，难道这个《无知》就是自己流亡生活的心理历程？小说的风格和形式一如他的其他小说《不能承受生命之轻》、《慢》、《帷幔》……。我在想，小说为什么要叫《无知》这样一个名字。我将小说的法文《l’ignorance》名字输入百度，解释是： 愚昧，无知，无学识，不了解，不懂，无知等。也许这个名字可以理解为流亡者长期在外国生活，祖国已经不是她所记忆的祖国。捷克人在四十年的共产主义中，对几天之内资产阶级的卷土重来还回不过神来。所以每个人的记忆有各自的选择，真实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每个人都显示出了自己的无知。而每个人的记忆是如此渺小，是那么微不足道。过去的事情有那么多、那么纷繁庞杂，就像暗物质，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而留在每个人的记忆里的，只有很小一部分，没人知道为什么留住的恰恰是这一部分，而不是另一部分，这一选择，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在神秘地进行，超越人们的意志和兴趣。我们将无法理解人的生命，就想无法理解存在的虚无与感受。随着岁月的流逝，人们会发现事实存在时的原来模样已不复存在，它的还原是不可能的；即使能还原，又有什么意义呢？也许，米兰昆德拉在自己和祖国的关系上，更深切的感受到，人与人之间不理会的“漠视”与《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