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草（九）

金易名中

两年的初中学习很快过去了。李建林孤注一掷报考中专，并以上村中学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省农业学校就读。小春也填报了中专，同时还填报了高中，虽也取得上村中学第二名的好成绩，却没被中专学校录取，只能就读高中。小春非常羡慕李建林，后悔自己填报了高中，要不也会像李建林一样读上中专，从而吃上国家供给的粮食，不再让家人养活自己。 小春和初中快班的柳飞、王家伟等六名同学被县一中录取了。班主任李老师说，县一中录取你们，是要办一个县一中的农村学生实验班，若愿意留在母校上高中，会重点培养的。小春觉得，县一中虽比不上地区一中，但在教学水平和学校设施上总比上村中学要好吧！最终小春、柳飞和王家伟来到县一中上高中，而其余三位同学还是选择留在了上村中学读高中。 小春曾在同学中听到一个顺口溜：“高楼大厦地区一中！破寺烂庙县一中！青山绿水县二中……”来到城里的县一中，果然，县一中位于县城西边缘的太卫山麓，爬上一百多级的石阶才能到达，学校没有新建筑，教室、教工宿舍、食堂等都是老旧的砖木结构，属于玉皇庙建筑群，是玉皇大殿周边的附属建筑。 玉皇庙背靠太卫山，面向县城。站在玉皇大殿前放眼东看，县城尽收眼底。 玉皇大殿楼宇高耸，三层叠高的琉璃瓦檐角上翘，在太阳的照射下金碧辉煌蔚为壮观！大殿内仅余正面的玉帝和两侧的天官护将塑像，更显得楼高殿阔。塑像虽部分漆面脱落破损，仍能看出玉帝天庭饱满面相庄严雍容福天，目虽平视却自有一种环视苍穹的威仪气度；两侧各二尊天官护将形神各异栩栩如生，尽显天威不可侵犯之势。殿宇内外雕梁画栋，木构上的彩绘和无处不在的壁画，虽经岁月的侵蚀也难掩其绚丽姿彩和精湛技艺！熏黑的穹顶诉说着昔日庙会的繁华和香火的旺盛。玉皇大殿的主体为木结构，木构间全用榫卯相互锲锁连结，不用一颗铁钉，宽阔高耸的殿宇全凭圆粗的木柱支撑，密密麻麻繁复层叠的短小木构相互锁扣形成斗拱，将偌大的楼宇擎举连结成坚固的一体。如此繁复宏大、叹为观止的楼宇是怎么建盖的？小春对自己袁氏祖宗高超卓绝的建筑技艺佩服得五体投地！也为爷爷没能传承这一技艺而惋惜慨叹！ 出了大殿，是用青石块铺就的院台。院台两端对称建有八角形玲珑有致的封闭亭子，一个辟为小卖部，一个成了杂物间。院台外缘的石栏杆已残破不全，代之以单薄生锈的铁栏杆。栏杆下的石护墙有六七米高，与护墙脚相接的是水泥地面的操场，设有四个篮球架。操场东边和南侧下倾的坡地自然生长着杂树和灌木，操场北侧有道小门通向一个较大的四合院，四合院楼上楼下全部作为教室。出了四合院东北角的门，是一个较小的四合院，这里有教工宿舍、食堂和厨房，东边是院落大门，大门外是一百多级的石阶，顺石阶下行就到了县城西沿。 小春所在农村班的教室位于玉皇大殿南侧，原为道士和居士们的斋房。农村班的学生离家远需在校住宿，宿舍就在教室底下三面环土的地下室，原为堆放杂物的储藏室。地下室唯一外露的石砌东墙有一扇门和一个小窗，室内黑暗潮湿，白天进去也需拉开门侧的电灯开关，适应几秒钟后才能看清宿舍里的布置：上下两层U型通连的木板床紧靠三面土墙壁，中间仅留一米多宽的甬道与门相接，床上胡乱堆放着同学们从家里带来的破旧不一的被褥、书包或课本等学习用具，床头拴着粗细不一的绳索，绳索上挂着看不清颜色的洗脸毛巾，床板下摆放着搪瓷面盆和漱口用具。宿舍内污浊不堪，空气中充斥着霉味儿、汗臊味儿和脚臭味儿，被褥上不时有虱子、臭虫出没……小春讨厌这样的住宿环境，但为了实现自己脱离农村的梦想，就不得不忍受！ 小春每周星期天午饭后，从家里背两升米，挎上书包，揣上爹爹给的一元两角钱，带上一瓶家里腌制的咸菜，约上与红尚村一村之隔——沙塔村的王家伟，一起步行约一个半小时，到县城西端的县一中上高中。 星期一中午十二点吃饭前，小春先把背来的米交到学校总务室称量，掏出怀里零零碎碎皱巴巴的一元两角钱，按称量出的米的斤两买成饭票。小春背到学校的两升米最多能称出四斤四两，按四两米一角钱一张的白饭票，能买到十一张白饭票。小春带的钱买不了有菜的红饭票，也吃不上早点，只能用白饭票打一碗米饭，就着带来的咸菜吃。小春吃不饱，每天都饿，可都忍着，到了星期四或是星期五晚上宿舍熄灯前，才会拿出剩余的一角钱，去校外街边的小摊上买两个烧饵块或一小碗白酒汤圆吃。小春的十一张白饭票到星期六中午刚好吃完，要是像有的男生一餐吃两张饭票，小春到星期四就没饭票可吃了。 小春最怕上体育课，每当在体育课上运动量较大时，小春又累又饿，会眼冒金星头晕目眩！小春常常完不成体育课项目，体育成绩老不及格，被体育老师辱骂为连女生都不如的软骨头！ 每次来学校前，爹爹或大姐会问小春米和钱够不够，小春总是回答够了够了。爹爹和两个姐姐要去生产队上工，或上山砍柴、割草、抓松毛，非常辛苦，却要把大米省下来给小春，很少吃米饭，常常要吃杂粮，甚至麦麸、谷糠和野菜，小春都看在眼里，所以宁可自己饿一点，也不愿多带米和钱。 星期六下午就没课了，小春吃完中午饭后，和柳飞、王家伟一起步行回家。柳飞的家在县城城东方向，最早与小春和王家伟分手，小春快到红尚村时才和王家伟分手，小春到家时王家伟也块到家了。 高中上的第一堂音乐课，赵老师教唱了美国电影《音乐之声》插曲《Do-re-mi》。赵老师是位大学毕业才两年的女老师，圆脸短发，活泼可爱，是小春所在班的英语老师，也是位音乐老师。赵老师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地教唱道：Let's start at the very beginningA very good place to startWhen you read you begin with A-B-CWhen you sing you begin with do-re-miDo-re-mi, do-re-miThe first three notes just happen to beDo-re-mi, do-re-miDo-re-mi-fa-so-la-tiLet's see if I can make it easyDoe, a deer, a female deerRay, a drop of golden sunMe, a name I call myselfFar, a long, long way to runSew, a needle pulling threadLa, a note to follow SewTea, a drink with jam and breadThat will bring us back to Do (oh-oh-oh)Do-re-mi-fa-so-la-ti-doSo-do 小春虽然喜欢唱歌，可是从未听过英语歌，没想到英语歌也那么好听！ 赵老师教授英语系统又灵活，小春英语发音准确、口齿清晰，赵老师让小春任英语科代表，带领全班同学英语早读。 下午只有两节课时，课完后，小春常常约上柳飞、王家伟到玉皇庙后面的太卫山玩，或独自带上一本书，在太卫山山林间、树荫下静静地看书。 小春喜欢太卫山。太卫山山林茂密，多为松树，间杂着柏树、桤木树、檵木树、野生板栗树和樱桃树等，常年青翠碧绿。春天的太卫山格外地美丽：樱桃树开满粉红色的花，像天边的云霞；映山红的花是大红色，开满花的映山红像燃烧的火焰；粉红色和白色的杜鹃花虽不太艳丽，却有一种质朴而热烈的气质风韵；盘桓于树枝间粉白的素琴花虽不起眼，却是浓香扑鼻，逗引得蜜蜂欢唱彩蝶起舞；寄生于树杈上不知名的植物开出各种颜色的娇嫩花朵；山涧旁、幽谷中的兰花也开了，飘着淡雅的清香；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矮小灌木，开满细碎、小巧的银亮花朵，像是圣诞树上缠挂的小彩灯，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沿着玉皇庙后面蜿蜒曲折的石阶、小径缓步上行，吸着清新的空气，嗅着醉人的花香，眼观翠绿的森林和美丽的山花，耳闻山涧泉水叮咚和林中鸟儿婉转鸣唱，心情会随之美好起来，人间的烦愁和心上的阴霾反佛被荡涤而去，只留下舒畅的心境和平静的内心。 不到二十分钟，就能到达太卫山山顶。站在山顶极目东眺，整个卫山坝子尽收眼底，椭圆形的卫山坝子形似压扁了的地球。春天的卫山坝，碧绿的麦田布满坝区，麦田上零星间杂着金黄色的油菜花田，反佛是绿色海洋中泛起的浪花；村庄犹如航行在绿色海洋上大小不一的船只，村内高大的树木反佛是船只的桅杆张满了帆，而县城就像停靠了许多船只的港口。小春能分辨出红尚村的位置，依稀能看到小学院场内那棵高大浓绿、枝头结满粉红色酸包包的榕树。 太卫山顶宽敞平坦，少说也有十个篮球场那么大。山顶林木葱茏古树参天，眼前不时有受惊的松鼠窜出，露出惊恐的眼神和毛绒绒的大尾巴，又瞬间从眼前消失，会让你疑心是否出现了幻觉。 密林掩映的山顶，有一座不大的庙堂院落，青瓦白墙，朴素而幽静，内里供奉的是身穿汉服、头戴纶巾、手握鹅毛羽扇的诸葛武侯，名曰武侯祠。武侯像旁各侧立一名侍童，祠堂左壁刻着诸葛亮的名篇《出师表》，右壁是《诸葛亮七擒孟获》壁画，此外再无他物。简陋窄小的武侯祠掩映在这僻静的山林间，显得有些落寞、孤寂！ 历史老师课间曾说过，三国时期的蜀国丞相诸葛亮，率军南征七擒孟获时，到过卫山县，卫山县也是他南征所到最远的地方。历史课本无此内容，但诸葛亮来过卫山应是确凿无疑的，因为卫山坝子里一些村庄的村名与诸葛亮不无关系，如诸葛营、老营、上营、下营、八大营、火烧营等村名仍沿用至今。 后来小春看了古典小说名著《三国演义》，对 “桃园三结义”、“三顾茅庐”等故事映像深刻，对关羽、张飞、赵云、黄忠、魏延等蜀国大将十分崇拜，对诸葛亮的神机妙算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想不明白，拥有诸葛丞相的辅佐和众多猛将的加持，举起匡扶汉室义旗的蜀国却是三国中最先败亡的，而魏国却在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行下，灭了蜀国，在魏蜀吴三国鼎立之时，成了实力最强的赢家！这与“好人不长命祸害一千年”同理呀，因而人们把诸葛亮、关羽等人当做神来供奉、膜拜。 　　高一时的小春乍看起来还是那么矮小瘦弱，但近看，嘴唇上方有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淡黑的绒毛，脖子上也长出了微突的喉结，说话声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味地尖声细气，而是忽高忽低、时粗时细，听起来怪怪的。 一天，小春与柳飞一起上厕所小便，柳飞对小春说：“你瞧，我下面长了些毛。”小春一看，柳飞那里确有些细密的浅黑色绒毛，而自己却没有。柳飞说：“你比我小，还不长呢！” 有天夜里，熟睡的小春被一阵节律性的窸哸窸哸声给弄醒了，这声音来自小春左侧刘明的铺内。小春翻了一个身，这声音就没有了，不一会儿，小春又睡着了。早晨起床时，无意中小春碰到了刘明褥子边缘，感觉湿漉漉黏乎乎地，心中纳闷，想问问刘明是什么，可他已经出去了，之后就忘了问了。 一个星期天的早晨，爹爹和两个姐姐早早起床上工了，他们十点钟要回家吃饭。小春醒了，得做早饭呢，于是起床。 起床时，小春无意中触碰到下面私处，那里似根木棍！小春有种异样的感觉，心砰砰直跳，面赤气促，目空无物，如置身云里雾里，一种从未有过的悦感袭来，由不得全身肌肉一阵紧缩，身心如被掏空了一般，脑中一片空白，时间静止了……小春回归现实，只见木楼板上湿了一小片，依稀看到一层乳白色透明状物质。小春忽然想起那晚刘明铺内的窸窣声和褥子边缘湿漉漉黏乎乎的东西，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似乎不怎么明白。 此后，小春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地与同学一起在厕所小便。每当小便时犹如做贼似的生怕被人看到，而又忍不住好奇偷觑一眼旁人。小春和柳飞在一次厕所小便出来后，柳飞悄声说，他看见正在大便的体育老师，老师下体那物是歪的。柳飞说话间，脸上闪现出狡黠的眼神和笑纹，小春对此半信半疑，觉得不可思议！ 在一个闷热的夏天，下了晚自习，小春和同学们回到了宿舍。地下室改成的宿舍不透一丝风，更是燥热异常，大家都脱光衣服只穿裤衩。班里最为霸道和调皮捣蛋的陈龙更是脱得一丝不挂，裸露着他业已成熟的身体，手持他那粗长之物不停摇晃，在宿舍中间的甬道上来回走动炫耀着，问大家他那物是否比《少女之心》描写的还好（小春没看过这一暗中传抄描写男女露骨性事的日记）。陈龙眼露挑逗，同学们都不敢搭理他，生怕招惹了他。陈龙看他的挑逗无济于事，就让几个胆小的把一矮小同学摁住，自己上去扒了他的裤衩……那同学拼力挣扎求饶也无济于事，有几个同学还在旁边怂恿起哄。这一邪恶的闹剧令小春惊愕不已！要不是刚好到了熄灯时间，夜巡老师听到动静敲门训斥，还不知闹剧如何收场！ （待续） 　　鸣谢：百度图片，QQ音乐链接《春心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