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车窗外,祁连山的雪峰渐渐隐去,如一排排钝了的刀刃。我离了张掖,向着敦煌而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晨光熹微时便启程了。汽车在戈壁滩上行驶了五个多钟头,窗外尽是灰黄的荒漠,偶尔闪过几丛枯瘦的骆驼刺,在风中瑟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颜色,单调得令人昏昏欲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正恍惚间,忽见前方山脚下跃出一片新绿。那是莫高窟前的杨树林,新发的嫩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畏寒的孩童刚探出头来,又忍不住在春风中舒展肢体。阳光透过薄薄的叶片,将那一抹嫩绿映得几乎透明。</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由得坐直了身子,额头抵在微凉的车窗上。这一路看惯了荒芜,此刻乍见生机,竟觉得那绿色格外鲜活,仿佛要滴落下来。杨树的新叶在戈壁的风中倔强地舞动,与身后千年石窟的沧桑相映成趣。</span></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来到景区,看着眼前的点点嫩绿,心中忽地涌起一丝欢喜,像是沙漠中偶遇清泉。这抹新绿,倒成了漫长旅途中意外的慰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莫高窟前的榆树倒是长得精神,新叶刚刚舒展,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那些嫩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千年前的故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莫高窟的票是导游统一购得的,所谓"普通票"罢了。随着那讲解员——一个个子高大的女子——我们一行人入了窟。窟内阴凉,讲解员的手电筒光柱在壁画上游移,那些朱砂、石青的颜色便从幽暗中浮出,分明得很。佛与菩萨的面目经历了千年,有的竟还鲜艳,有的却已漫漶不清,只余一个轮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莫高窟的壁画多在洞窟之内,唯有一幅例外——那幅被编号为"第130窟南大像"外侧的《飞天》。这飞仙不在幽暗的窟中修行,倒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沐风栉雨了千余年。她身姿曼妙,衣带当风,在赭红色的壁面上舒卷自如。与其他窟内飞天不同,这幅画直接暴露在西北的风沙与烈日之下,颜料却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那朱砂依旧鲜艳,石青仍然明丽,仿佛时光在此处打了个盹儿。讲解员说,这飞天之所以能幸存,全赖当地干燥的气候。我想,或许还有这飞仙自己的倔强——她偏要在外面飞,偏要让每个路过的凡人都看见,盛唐的气象原是这般自由不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八个窟很快便走完了。走出第八个窟时,阳光正烈,刺得人睁不开眼。我忽然想起儿时在画册上见过的"反弹琵琶"图,那飞动的线条,灵动的姿态,分明就在眼前。然而此番竟是无缘得见。讲解员早已走远,追去问也是无益。我站在窟前,只觉得心里缺了点什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午到了鸣沙山。平生第一次见沙漠,黄沙浩浩,如凝固的波涛。月牙泉卧在沙丘之间,水色青碧,与四周的焦黄相对,倒像是谁故意摆在那里的一件玩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此次旅行最想在沙漠上拍一套"西域照",穿上那彩衣,腰间悬了铃铛,赤足踏沙而行。奈何跟团游走,时间如缰绳,勒得人动弹不得。眼看着几个自由行的游人披了纱巾在沙丘上嬉笑拍照,我只能带着遗憾随团匆匆而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归途中,车上的游客们都在翻看手机里的照片,啧啧称赞。我独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戈壁,想着那未见的反弹琵琶,未拍的西域照,竟成了此行最大的念想。人们常说旅行是圆梦,而我的梦,却在此处有小遗憾,但遗憾即圆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