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块石头原本只是戈壁滩上最普通的戈壁石。砂砾凝成细腻的肌理，棱角被千年风刀削得钝圆，直到我把它倒转过来——斜斜探出的天然凸起，突然化作衔着晨露的鸟喙，这方石瞬间有了神韵。</p> <p class="ql-block"> 在阿拉善干涩的风里，这只石鸟正从混沌中苏醒。修长的脖颈、收拢的翅膀、最妙是尾羽部分，竟自然过渡成流线型躯体。那些被地质运动揉碎的晶体，此刻都成了羽毛下的细密纹路，在阳光下泛着碎银般的光。</p> <p class="ql-block"> 我常疑心是某只飞倦的沙燕，将魂魄寄在了这方顽石里。风沙反复咬噬它的轮廓，却让线条愈发玲珑。被砂纸打磨的喙尖还沾着星辰碎屑，翼梢残留的棱角倒像振翅时激起的旋风。那些称得上瑕疵的坑洼，反而让光影在石面上跳起胡旋舞。</p> <p class="ql-block"> 天地才是最奢侈的雕塑家。它们把候鸟南迁的姿态、雏鸟破壳的瞬间、乃至振翅欲飞时肌肉的震颤，都封存在了混沌的岩层里。当某个晨昏的斜照恰好吻上石头的伤口，封印万年的生灵便抖落满身尘埃，把凝固的时空啄开一道裂缝。</p> <p class="ql-block"> 此刻石鸟正栖在我掌心的石头上。滑润的触感从远古漫来，而它微扬的头颅始终朝着东南——正是每年沙燕穿越戈壁迁徙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15日农历三月十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