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银行家》| 吴士宏解读

林先生

你好，我是吴士宏，今天要为你讲的是《穷人的银行家》，是孟加拉人穆罕默德·尤努斯博士的自传。尤努斯博士今年（2024年）八十四岁，而这本自传，是他二十几年前就写下的。恰如书名，这是一本关于为穷人办银行的银行家的故事。其实它还有一层含义，这个为给穷人贷款而办的银行，在后来，银行直接为穷人们所拥有。

为什么要为你讲这本书？据联合国2024年报告，全球仍有11亿人生活“极端贫困”，其中一半以上是未成年人（根据世界银行的标准，极端贫困的标准是每天收入不足2.15美元），1/8的人类处于极端贫困，这应是全人类的耻辱和悲哀；而孟加拉国能够成为脱离“极端贫困最严重”的几个国家和地区，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尤努斯博士半个世纪前就在孟加拉推动的小额贷款，他穿越半个世纪的小额贷款项目，不仅救助了数百万个孟加拉的赤贫家庭，也证实了这是最有效的战胜贫困的金融手段之一。在今天，对人类社会战胜贫困的顽疾，仍具有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即使你的行业与金融、扶贫等距离很远，但如此荡气回肠的故事、可以改变全球11亿人命运的故事，当然也值得来听一听。

又为什么是我来讲？请允许我先从十八年前讲起——

十八年前，《穷人的银行家》中译版出版后三个月，作者获得了诺贝尔奖。当年秋天，尤努斯博士应邀来华访问，并要求见译者，我刚动完腰椎手术不久，勒上钢护腰，蹒跚臃肿地参加了尤努斯教授在清华大学的活动。他在演讲中突然毫无征兆地说道：“中国有一位疯狂的女士，感谢她，把我的书介绍给中国的读者……”追光灯下，我只好艰难地挣扎站起致意。

这“疯狂”从何说起呢？

2003年，我因病从职场“退休”，开始认真研习公益领域，先是翻译了一本《如何改变世界——社会企业家与新思想的威力》，书中简要提到了一个案例，说是孟加拉的尤努斯博士为赤贫者提供无担保小额贷款，而贷款回收率高于一般的商业银行。这怎么可能？！抵不过好奇心，我在纽约时特地去书店找到了尤努斯博士的自传，他用英文写的，在回程航班上一口气读完，信服了，感动了，震撼了。回到家就按照封底的信箱给尤努斯博士写邮件，自荐要翻译他的书，几乎立即得到了尤努斯博士热情而无保留的回复，那就是得到作者的授权啦。于是我立即投入每天十几小时的激情工作，不到三个月，完成！我得意地向尤努斯报告，不料，这次他的回复是：“啊？！”他硬是努力地忍住了“你疯了吗？”因为：我完全不了解，要出版一本译著还需要很多程序啊。于是，我开始磕磕碰碰地找朋友、找资源、找出版社，这好像的确不是一个正常译者的正常行为。

因为题材冷门，找出版社被拒多次，终于，遇到了三联书店，有惊无险地，终于在2006年中，出版了。书终于做成了。我赶紧去住院动手术了，腰的毛病不能再拖了，都怪我自己做事依然不知节制，翻译本书还能把腰弄坏了，常见的腰椎病是椎间盘脱出，而我则是把三节腰椎的椎间盘生生给磨没了（医学术语叫作“无菌性坏死”）。

幸好，三个月后，本书立即再次、多次加印。听说十八年来一直是长销书，我真是与有荣焉，感谢三联书店2024年9月又再版了，我也有机会附骥一篇再版译序。

十八年前感动、震撼我，以致“疯狂”投入翻译的尤努斯博士的事迹，如今，仍对人类社会平衡发展具有深刻而正向的意义。所以，我又向得到争取到机会，以译者的身份为你解读这本书。

接下来，我分三部分来为你讲述，先介绍一下尤努斯博士的家庭背景；再着重讲述他所创造的“格莱珉银行”模式；最后再简略说说他写成这本自传，乃至获奖之后的一些事情。好，我们开始。

1.尤努斯博士的家庭背景

穆罕默德·尤努斯1940年出生在孟加拉最大的港口城市吉大港，一个有三百万人口的城市，他家算是中产阶级，他父亲在商业区中心拥有两个首饰商号，就是前店后厂（作坊）的那种，其中一个在二战期间被日本空袭炸毁了，幸好在农村还有土地，这也是战争期间他全家人的“安全之地”。母亲出身于小商贸之家，是“有决断的坚强女人，又十分善良并充满同情心”，尤努斯认为，“母亲对我的影响可能是最大的”。母亲一共生了十四个孩子，其中五个早夭，尤努斯在存活下来的九个孩子中排行老三。

他在这个穆斯林的大家庭中快乐地成长，七岁时，亲历了印度、巴基斯坦脱离英国统治的独立。尤努斯上高中时就从吉大港地区的竞争奖学金的考试中胜出，从而也从父亲那里多挣到一点零花钱，他曾对绘画、设计、流行音乐等等产生过兴趣，是个聪明的时髦青年。

1961年，他在吉大港大学毕业，留校做了经济学教师，其间还成功创办了包装工厂，这也是他后来创办公益企业的宝贵经验，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从来就不担心赚钱的事”。1965年，他赢得富布莱特（Fulbright）奖学金。他“一跃而起”，去美国科罗拉多大学，后来又到纳什维尔的范德比尔特大学，攻读博士去了。在那里，他学习到的经济学知识，“最终帮我建立起了格莱珉银行”。这也是为什么他被称为“西方经济学家”。三十岁时，尤努斯不仅取得了经济学博士学位，也在美国的田纳西大学取得了教职，并娶了一位俄裔美籍妻子，生活平和，岁月静好。

而1971年，当孟加拉从巴基斯坦争取独立运动开始时，就已注定，尤努斯将走上另一条轨迹，他幼年经历了印巴脱离英国二百年统治分别独立，成为巴基斯坦人；而当1971年12月孟加拉宣布从巴基斯坦独立时，尤努斯说：“我知道，我必须回去参与祖国的建设，我认为，我要为自己这样做。”孟加拉从此成为他身心归属的祖国。1972年，尤努斯回国，在当时刚刚独立的孟加拉，这样的海归人才实在太宝贵了，于是，尤努斯立即拥有了政府计划委员会的“响亮头衔”，但除了看报整日无所事事，这不是他想要的报效祖国，他辞职了，回到吉大港大学做经济学系主任。

以上，是尤努斯的青年简介：出身中等富裕家庭，西方经济学高等教育，因祖国召唤，放弃优渥教职，毅然回到贫穷的祖国报效。

接下来，我要给你讲述尤努斯是如何投身到救助赤贫者、创办小额贷款银行的故事。这不仅是这本书的主要部分，也是他用了三分之二生命所致力的事业。

我先引述一段2006年授予尤努斯诺贝尔奖的颁奖词，这个奖表彰的是他推动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努力，也是对他事业的最好概括，颁奖词是这么说的：“他是西方经济学家，却实践着浓郁的东方模式；他从不施舍给乞丐一分钱，却为数百万穷人贷款；他就是小额贷款之父，诺贝尔奖获得者，传奇般的经济学家，孟加拉国‘荣誉妇女’，穆罕默德·尤努斯。”尤努斯是男性，为何被称为孟加拉国“荣誉妇女”？我先卖个关子，稍后解释。

那么，自小家境富裕在城市长大，又在西方读了经济学博士的尤努斯，是如何开始投身于救助赤贫者的事业呢？

我还要先转述尤努斯自传的一段文字：“1974年，孟加拉陷入饥馑之中。我任教的大学位于这个国家的东南端，但随后，来自北方的瘦骨嶙峋的人们开始出现在首都达卡的车站，很快，小股的人群汇成洪流，饥饿的人群涌遍全城，他们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以至于无法确定他们是死是活，无论男人、女人还是儿童都一个模样，老人看起来像孩子，而儿童的样子像老人。”

十八年前我翻译至此的震颤，至今记忆犹新；而当尤努斯写道：“政府的救济粥棚很快都没有米了……这些饥饿的人对我们这些衣食无忧的城里人毫无要求，只是静静地躺在我们的台阶上等死。”这个热血爱国青年的心里是何等的煎熬。

从1974年的大饥荒之后，尤努斯“开始害怕讲授那些高雅的经济学理论了”，他“需要从课本中逃离，去发现有关穷人生存的那种实实在在的经济学”。那年，他34岁，义无反顾地开启了余生跨越半个世纪的“有关穷人生存的经济学”的探索与实践。他任教的吉大港大学地处偏远，距离城市几十公里，地处贫瘠山地，使得尤努斯有了近距离观察贫穷乡村的机会，从他的教室，每天可以看到带着耕牛和砍刀早出晚归辛苦劳作的男女老少，他开始越来越好奇，于是，他带着学生，启动了一个调查乔布拉村经济状况的项目。

刚刚独立的孟加拉国，以沉重的代价赢得了独立战争，不仅因独立战争的惨痛代价而千疮百孔，其地理位置注定灾害频仍，同一个地区一年可能遭受四次飓风洪水的灾害。农村人口密集，全国75%以上的文盲，而农村的文盲率更是90%以上。

饥荒令他寝食不安，他开始呼吁大学与公共团体救助灾荒，自己甚至投入帮助农民种植水稻，他天真地认为，通过增加粮食产量，可以有效帮助人们抵御天灾与饥荒。他带领学生和老师的志愿者，站在齐膝的泥水里，教当地农民如何栽种高产稻、如何用线来保证稻子栽种成直线，又如何解决灌溉问题，以便能多种一轮冬季作物。他的这些身体力行，不仅被精英阶级所不屑，在农民之间也受到各种各样的阻力，好多看似理所当然的好处，比如：多种、多收，各方多受益，并没有发生，真实的情况是：地主越富，而穷人恒穷。比如，一个妇女如果有钱买脱粒机自己操作，她从同样的工作中至少能挣四倍的钱，而她没钱，就只能在农忙中累得半死只得温饱，农忙后立即失业，回到赤贫。

2.“格莱珉银行”模式

随着对农村贫困状况研究的深入，尤努斯越来越认识到：将赤贫者与勉强可以维生的农夫加以区分是很重要的，在孟加拉，最需要救助的是女人、文盲、农村的赤贫者。随着对贫穷的认识深入，他逐渐形成并坚定了自己的事业重点以及模式：

1.扶助赤贫者——也就是他说的底层20%的铁杆穷人、绝对的穷人。

2.扶助妇女——他看到当地很多妇女会首先照顾家庭！而当地男人们可能用扶助资金吃喝一顿或小赌一场，那就打水漂了。

3.最重要的工具就是小额信贷。贷给赤贫的妇女很小的一笔贷款，小到十美元，就可能帮助一个赤贫的家庭摆脱赤贫、逐步生成靠小生意维持生计，乃至逐渐发展出可持续生活和生意的能力。

举个书中的例子，有助于你理解上面说到的这三点理念和模式：

尤努斯有一次又进村访谈一位妇女，话说，因为宗教的限制，尤努斯访谈妇女时都须有学生且须有村人陪着，并只能隔着帘子或竹墙与妇女说话。这位妇女名叫索菲亚，才21岁，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尤努斯抱着赤裸的脏孩子还直夸孩子好看，令索菲亚稍稍安心。访谈中，索菲亚不停地编着竹凳，进行着以下对话：

尤努斯问：“这编凳子的竹子是你的吗？”

索菲亚答：“是的。”

“怎么得来的呢？”

“买的。”

“多少钱买的？”

“五塔卡。”（塔卡是孟加拉的货币，当时相当于22美分。）

“你有五塔卡吗？”

“没有，从放贷人那里借的，我每天把竹凳卖回给他们，算作还款。”

“你一个凳子卖多少钱？”

“五塔卡五十波沙。”

也就是说：索菲亚一整天编一个竹凳，只赚五十波沙，也就是大约两美分！尤努斯震惊了！在大学的课程里，他对成百上千万美元的数额进行理论分析，而在他的眼前的这位村妇，孩子与她的饥饱乃至生死的问题是以“分”的单位赤裸裸地展示出来的。

他很生气，生自己的气，生经济学的气，他对这种无法挣脱被剥削的那种关系，感到“恶心”。第二天，他请自己的学生帮忙把乔布拉村像索菲亚这样依赖放贷者的人开列一个名单。一周之后，他拿到了名单，一共42人，借款总额不到27美元。尤努斯惊叫：“我的天啊！所有这些家庭如此受苦受难，就只因为没有这区区27美元！”他自己掏出27美元，请学生把钱借给名单上的42位村民，还清高利贷，把自己的产品卖个好价钱。什么时候还得起再还，不要利息。

然而，27美元只能救乔布拉村的42个家庭，而这样的贫困家庭，在孟加拉数以百万，甚至千万。他无法安枕，他为自己竟是这样一个社会的一分子而感到羞愧。讲到此处，我的心情复杂，我有很多次看到动容动心之事时，热血上头正义上头会有所表示有所举动，比如捐点钱啥的，对自己有个交代，然后，就放下了。救急类的慈善性质的善举，我们大多数人都做过，然而，不放过自己，一定要从根源上解决救穷的问题，而且，一干就是半个世纪，做成的，已是圣人了。还记得诺贝尔颁奖词里说“他从不给乞丐施舍”吗？因为他更想从根源上帮助乞丐改变命运，以至于格莱珉银行后来真的给乞丐放贷了，因为他们相信：小额贷款可能是帮助乞丐摆脱乞讨的最后机会；至于“荣誉妇女”，是他通过放贷给赤贫家庭的妇女而得名。

眼下，尤努斯的困境多着呢。尤努斯开始行动，先以经济学教授的身份与国有银行谈，想请银行贷款给农民，帮农民免受高利贷者的盘剥，银行经理大笑：就这点小额借贷，都不够填表的费用，更何况，农民都是文盲，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而且，他们没有任何资产作为担保，怎么可能有无担保贷款！书里写的尤努斯与银行经理的唇枪舌剑，相当有卡夫卡式的荒诞感，而且，竟令我有熟悉之感。

尤努斯又花了6个月，终于在1976年底，从银行贷出了一笔钱，再贷给了乔布拉村的穷人，代价是，他本人是每一笔贷款的担保人，无论他在世界各地，银行都会为每一笔小额贷款的每一个签名，追他到海角天涯。

他说：“一切就这么开始了。我在盲目前行，边走边学，我的工作已经转化为一种斗争，要告诉世人：这些所谓的‘金融界不可接触者’，实际上是可以接触甚至是可以拥抱的。”后来证实，格莱珉银行没有抵押担保的借款人的还款状况，比有抵押担保的商业银行还要高！

直至1977年1月（也就是他36岁的时候），他决定自己开办一家为穷人服务的银行，这就是格莱珉银行，格莱珉是孟加拉语意思是“村庄”，专门借贷给无任何可抵押资产的赤贫妇女，但尤努斯就是要借钱给她们，这是基于他深入调查孟加拉乡村后形成的信念：

1.尤努斯认为，救助妇女，可能就挽救了一整个家庭。

2.赤贫者会极珍重得来不易的贷款，她们最知道如何使用这宝贵的资金，无论是编竹凳，还是干其他营生；补充一句：尤努斯不相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他相信的是，当赤贫者拿到宝贵的一小笔贷款，她自己最知道，什么是使用这笔钱的最好方式！

3.更重要的是：他这位经济学教授坚定地相信，借贷，是基本人权，而借贷，能够改变穷人的命运，也可能是改变穷人命运的最后一个机会。为此，他投入了全部生命。

在走过很多弯路之后，他与团队逐步建立了有效的借贷机制，巧妙而智慧地用同侪压力保证了还款率。同侪压力是个术语，指的是来自生活周边的、平等地位者的关系压力。具体做法是，银行的放贷员深入村庄，从最贫困的家庭开始放贷，而只有前一批放贷收回，才能进行下一批放贷。你看大家都在同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也不愿意耽搁街坊邻里的贷款需要。

贷款的优先标准，就是直接可见的赤贫：没有屋顶的（热带国家，动辄刮台风，连那种波纹彩钢之类的简易屋顶都被风吹跑，是常事）、长年没钱吃肉的、没有干净水喝的、家里不是每个人都有衣服穿的……

除了必不可少的同村评价机制之外，逐渐还形成了这几条：

1.贷款期一年

2.每周分期付款

3.从贷款一周后开始偿付

4.利息是10%（或以上）

5.偿付数额是每周偿还贷款额的2%，还50周

6.利息为每1000塔卡贷款，每周2塔卡的利息

这是格莱珉银行尽量简化过的程序。目的是，让这些文盲的借贷者也能够理解、能够算明白。其实，每笔贷款也只有区区25美元，而这笔区区“巨款”，足以令拿到贷款的母亲们夜不能寐，乃至激发起全部的潜能，应用好这宝贵的贷款，来改变自己、家庭、子女的命运。

从1977年成立格莱珉银行，到2006年尤努斯获得诺贝尔和平奖，整整三十年，其间，他经历了包括政变、被拘禁、格莱珉被政府控股等等磨难。又峰回路转几经周折，格莱珉银行终于在1983年合法化，之后又历经政府更迭、股权变更，其中甘苦曲折，无法尽数。无论如何曲折，格莱珉银行始终专注以小额贷款扶助贫苦妇女，从而帮助数百万妇女与家庭摆脱贫困。以尤努斯的话说：“格莱珉从一个在充满敌意的银行体系中运作的试验项目，转变为一家为穷人服务的独立银行。”岂止是为穷人服务，银行的90%以上的股权都由那些贷款者所拥有！

毋庸讳言，以格莱珉运作的劳动力密集的模式，费用不低，效率难以大幅提高，因而利息也不可能太低，而利息以及极高的还款率，使得格莱珉银行得以在多个领域可持续发展。这个以穷人为目标客户，绝大部分没有抵押物的小额贷款银行的还贷率，竟然多年保持在99%左右，这是建立在向乞丐放贷的基础上的，足以令众多玩转所有商业规则的商业银行汗颜。

3.写作与获奖之后

在书的附录部分，还有这家“穷人的银行”很多绝对拍案惊奇的行录，特别值得你去亲自读一读。

说回到这本书出版之后的故事。2006年秋天，尤努斯教授对我说：“Juliet，我要将格莱珉模式推向国际，你来帮我做吧。”这对我实在是巨大的诱惑和荣幸。郑重思考后，我诚实地告诉他：我觉得自己现在不够纯粹，暂时不能去追随你。他微笑说：“我理解。”一如月光般的柔和、悲悯，这些年，我一直追随着有关格莱珉、尤努斯的信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又十八年过去了，尤努斯博士通过他创办的格莱珉银行以及将格莱珉模式推广至世界更多的地区，继续救助更多有需要的人群。

书中也写到，他的第一任妻子追随他回国，几年后还是遗憾分手，原因是她觉得“这里不适于养育孩子”，尤努斯在四十岁时与一位穆斯林女士再婚，第二任妻子也是受过西方教育的。两段婚姻各有一个女儿，在诺贝尔颁奖礼上，他的大女儿献上提琴独奏，父女相拥和解。

至此，我为你讲的这本书也接近尾声了。

结语

而今，中国已经广泛消除了贫困，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世界范围的绝对贫困也有很大的改善；那么，尤努斯的初衷旨在帮助赤贫者的理论与实践还有现实意义吗？我深信：有的。

只要人类社会中存在着不平等、存在着需要改善之处，就需要这些立志于解决社会问题的社会企业家，他们的坚忍、悲悯与智慧，使得人类社会多了些希望，多了些光亮，哪怕只是萤火之光。而尤努斯教授，就是高悬的那轮明月，给孤独无望的穷人、弱者洒下暗夜中的光亮。多年来尤努斯教授在中国以及世界各地都努力认真地推广实验格莱珉模式（即尤努斯教授在孟加拉始创的以无担保小额贷款扶助赤贫者脱贫的模式）。即使在富足的美国，格莱珉模式也仍然有实在的价值。在美国的Grameen America，就是专门服务于少数族裔与妇女的微小企业。

2024年8月，孟加拉动乱，各方势力各持己见，而一致同意的是：力邀安居法国的尤努斯博士回国组阁。孟加拉于我很遥远，却因尤努斯博士而有所牵挂。如他上世纪七十年代在自己祖国独立时立即放弃美国的优渥生活回国报效，半个世纪后，他仍义无反顾，从优渥浪漫的巴黎立即返回他仍处贫穷动乱的祖国。可是，毕竟已是八十四岁的年纪！我只能默默祝祷他安康。世界需要这轮明月。

尤努斯博士的信念是：天下无贫。“贫穷，唯一的位置，只应在博物馆中。”这令我想到另一位仁心医者眼科医生陶勇的发心：天下无盲！天下无贫……人类社会有这些慈悲大愿者，尽管稀少，仍发出希望的明亮光芒。其实，这样的大愿者并不稀少，他们默默致力于解决某些社会问题，我在短短几年研习公益期间，就看到很多这样的草根公益组织和个人，他们只是默默地做事，无论是否被看到。他们就是衬托日月的星辰，因自己微弱之光，铺陈出我们头顶美丽的星空。

我特别希望你能亲自读一读原书，再版的封面我很喜欢，湖蓝色的基调，符合尤努斯在我心中的印象：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