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之四十 在洛杉矶

闲云野鹤

1992年11月16日，我们横跨北美，从New York（纽约）飞Los Angeles County（洛杉矶）去见客户，并签订出口贸易合同。洛杉矶市在加利福利亚州南部，面积1215平方公里，人口380万，其中华人48万，是美国西海岸第一大城市。

飞往途中，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我从舷窗望出去，隐约可见北美大陆广袤的土地和起伏的山峦。临近机场时已经入夜，俯瞰洛杉矶万家灯火，像满天繁星，一眼望不到边。记得有一次飞临上海，也是夜里，相比之下，只能叫做“两三星火是瓜州”。

一出机舱，感觉热烘烘的，毛衣明显穿不住。趁着提取行李的空档，脱衣、调整手表到西部时间。有客户的城市就是方便，来到机场出口，费中祺、费中元先生两兄弟已经等在那里。一行人取出行李，上了车，直接送到宾馆，方便快捷，不操半点心。

清晨，我在汽车旅馆泳池游泳 这Motel IN.（汽车旅馆）占地很宽，距公路50米，停车场很大，巨大的曲尺似的两楼一底建筑，楼下有露天游泳池，躺椅等俱全。那几天早晨，我都要跳进泳池游泳。11月下旬下水，在家乡可不行。旅馆房间宽敞明亮，很卫生。啥都好，就缺餐厅。

安顿下来，费先生说就近找个地方吃饭。一上车，半个小时才到，这就是洛杉矶，地广人稀。美国号称汽车轮子上的国家，在美国生活，没有汽车寸步难行。我国现在也是汽车大国了，但在当时，国内轿车还寥寥无几，更遑论私家车。那年，我也还开着公车。

第二天，费先生接我们去他公司。费氏两兄弟是1949年退至台湾官员的后代，赴美留学后移民、入籍，定居洛杉矶。他两兄弟与大学同学杨太太一起注册了ALEX CO.LMD（阿佩克斯有限责任公司），为了在黄页上查找方便，特意选择了“A”开头的公司名字，从事国际贸易和道路建设物资生产供应。首代移民开工厂不多见，比那些只能开餐馆的同胞强多了。

我在好莱坞星光大道 他的工厂规模不大，但机械化程度不低。我们去时，自动填料成型机正在加工带反光材料的路标，几个墨西哥工人正在长长的传送带旁忙碌着。费先生是我公司的老客户，几次到过我公司。除了出口到纽约的医疗辅助器械“神灯”外，我公司就只有陶瓷路标是打进美国市场的非土畜商品。本来有客户要文化衫，利润很大，苦于没有出口配额，干瞪眼，有生意做不成。基层外贸公司，难呐。

我们的陶瓷路标与他们生产的反光路标间隔排列贴在公路分道线上。车辆如果打偏，压到路标会“噗噗噗”震动，提醒司机，减少车祸发生。美国非常重视道路安全，陶瓷路标进行了三年的路试才获准正式上路使用。

非法入境的墨西哥人在美国基本上都是打黑工的。费先生谈到他工厂的墨西哥顾工时满是鄙夷。他说墨西哥人很懒，不思进取，责任心差，一有钱就跑出去酩酊大醉，迟到、旷工是常事。如果不是出于成本考虑，他也不会聘请墨西哥人。

迪士尼乐园

合同顺利签下，双方都很高兴。从11月17日开始，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在费先生安排下观光游玩。洛杉矶Downtown Area（市中心）有传统概念的街道、高楼和不多的出租车，城区其他地方房子分散，就像农村。在市中心逛逛，吃过饭，费先生、杨太太两辆车载着我们去洛杉矶的第二大市Long Beace（长滩）看海。

我坐在杨太太的副驾位置。她边开车边摇头晃脑地听着崔建的摇滚歌曲《一无所有》，非常陶醉。听着听着，她若有所思地说：“音乐很好听。但我不理解，一无所有就是叫花子，为什么要跟他走？”这下轮到我无法理解。这么现实？好像与我们追求的爱情观相差甚远。

活了几十年，回头思考杨太太的观点，她是对的。我们遵从的爱情观其实是柏拉图式的，空中阁楼，想当然的成分很多，与油盐柴米酱醋茶不沾边。其实，夫妻生活哪有那么浪漫，最深沉的爱早已融入相互帮扶，认识不到这一点，爱情和生活脱节，活得憋屈全是自己的错。

签合同着正装，结束就到长滩军港游玩，没换装。 来到长滩海边，车就随意地停在沙滩上。闲逛一阵，我们来到一处，沙滩上随意横放着粗大的圆木剖开做成的长桌长凳，一旁还支着海蓝色的大遮阳伞，距海边几米远。微风阵阵，阳光从云层间投射下来，层层白浪轻拍着沙滩，那情那景让我想起了《外婆的澎湖湾》，只是沙滩上没有“留下脚印两对半”。我们坐下来，吹着悠悠海风，望着茫茫大海，喝着啤酒，吃着现烤的阿拉斯加帝王蟹。三个头戴大草帽的墨西哥大胡子围着我们边弹吉他边唱。虽然听不懂唱的啥，但浑厚的男低音里透着的抒情和浪漫是感受到了的。谢谢了，我知道，都是费先生预先安排的节目。

享受啊！吃啥不重要，被关爱围绕的感觉好极了。1992年，大歌星走穴，一般歌手搞餐乐。我回内地进餐厅，常常听到大厅里回荡着朋友指明为我点的歌曲，我也礼貌地回过去，场面热烈、温馨、感人。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到异国他乡也感受到这般待遇。知青时期的“谢改匠”，底层的下力汉，社会的弃子，终于有人关爱。知识改变命运，更重要的是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时机，“臭老九”才有今天。

长滩有军港，一个庞大的海军基地，听说越战时期美国本土军队多从这里出发。我望着不远处的舰船、水兵突然担心起来：“准我们靠这么近吗？”费先生一笑：“走吧，咱进去逛逛。”费先生马上租了一条游艇，装上我们，“咚咚咚咚”马达轰鸣着就开进了军港。

背景是中途岛号航空母舰 我们的游艇在水面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沫，围着那些军舰转来转去。基地里低空盘旋的直升机不断起降，半坡上的军营营房一栋接着一栋，山顶的雷达天线不停地旋转…… 驱逐舰、核潜艇等各类大小舰艇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锚位上还停泊着中途岛号航空母舰。听说这航母在5年后的1997年才正式退役，如今停泊在南加州圣得戈成为航母博物馆。

我们都带着照相机，但不敢拿出来。费先生说：“别怕，大胆拍。”呀，可以？我们纷纷拿出来，天有点阴沉，镁光灯闪闪，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军舰一顿狂拍。冲洗甲板的美国大兵不停地“哈罗哈罗”，挥手向我们打招呼。真的把我看傻了，想不到啊，居然…… 换个国家试试？

没有任何人打扰我们，我们一行非常尽兴地在军港里窜来窜去，看了、游了、玩了，本该称心如意，我却高兴不起来，心里堵得慌。我的家乡有句土话，邻居大妈闹纠纷时常用，叫“大屁股崴人”。用现在的说法表述叫“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用到这里，意思就是“量你打不过来，给你看看又何如？”当时，这种感觉非常强烈，这是从骨子里小瞧咱！是不是老美的防范升级到高技术范畴，对拍照之类低级版的间谍行为不削一顾？差距大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迪斯尼乐园花车巡游 洛杉矶好玩的地方很多。迪士尼在洛杉矶阿纳海姆市，距离洛杉矶20分钟车程，是一个充满奇幻和乐趣的世界，1955年开园以来，每年接待1400万世界各地的游客。不光孩子喜欢，对成年人同样有很大的吸引力。园里到处都有可爱的真人米老鼠、唐老鸭等动画人物。我们拍照合影，一个景点接一个景点地玩，不亦乐乎。

园里白天有两趟声势浩大的花车巡游，米奇和米妮驾着老爷车领航，乐队随后紧跟，吹吹打打。白雪公主、灰姑娘等依次出场。车队从玩具总动员开始，经明日世界、奇想花园，最后到宝藏湾，约15分钟。晚上的花车巡游有米奇童话专列、冬日梦游、巡游爱丽丝，仙女们裙钗上灯光闪闪，七彩梦幻。巴斯光年星际营救、雷鸣山漂流、沉落宝藏等照常开园，美不胜收。

我们玩到晚上闭园才离开。迪士尼乐园太大了，一半的景点都没有玩到。1993年秋，我到东京，那里有全球第二座迪士尼，我又去过一次，也没有逛完。

好莱坞环球影城 Hollywood（好莱坞）也玩了一整天。好莱坞依山傍水，景色宜人，位于洛杉矶西北郊，是世界电影业中心和奥斯卡金像奖颁奖地。世人熟悉的二十世界福克斯、哥伦比亚、环球、华纳兄弟、派拉蒙影业公司都集中在这里。

Walk of Fame（星光大道）是由好莱坞商会维护管理的一条街道，人行道上有2000多颗水磨石黄铜五角星，一部分已经镶嵌着对娱乐产业有突出贡献的电影导演、明星、音乐家、制作人、乐队、戏剧团体等的名字，人所熟悉的电影明星在上面都能找到。还有若干水泥块，上面有名人的手印脚印和名字。玛丽莲˙梦露的手印的具体位置是6774 Hollywood Blvd，靠近杜比剧院。

五角星和水泥地块的空白位置还有很多，等待人去填充。我们走后的第二年，影星李小龙的名字也刻上了。据说，后来冯小刚、赵薇、黄晓明也花费600万元印上了手印脚印。是否属实，我也不知晓。人云亦云，不足为凭。星光大道上有座中国影城，门面很小，感觉不怎么样。顺带说一句，央视节目《星光大道》名字源于这里，并非毕姥爷首创。

与周润发合影 环球影城里有许多上座率极高的影片的回顾场景。游客坐在小船上，电影《大白鲨》的大白鲨突如其来地张着血盆大口冲过来，无不被吓到。二人并排坐着小火车，行驶在悬空很高的铁路桥上，火车“卡嚓卡嚓”地喘息着，摇摇欲坠，桥下突然冒上来巨大的黑猩猩，与电影《金刚》里的一模一样，呲牙咧嘴地望着我。经过一条干涸的河道时，火车坏了卡在那里，上游突发洪水直直的冲向我们，眼看就要冲到火车，洪水突然神奇地消失，火车又开走了。场景逼真，吓死人。

环球影城太大了，走得我们腰酸腿软，玩也是很累的。我正准备上电动扶梯，突然见到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似很熟悉。定睛一看，呀，周润发。《上海滩》1985年在内地上映，1990年香港无线电台评选十大电视连续剧排名第一，许文强形象深入人心，谁人不知？我上前请求与他合影。他完全没有明星架子，听说我们来自内地，非常高兴地转身，扶着花坛栏杆摆好姿势。我先给同行的四人拍，等到该我合拍时，一群台湾仔看见了，蜂拥而来。太多了，周润发要走，我来不及上台阶，就在下面凑过去让人拍了一张。拍完转身他就走了，我连谢谢都没有来得及对他说上一声。经过处理的照片上还有粉丝挤在一旁，好像我是蹭着他们与周润发合影似的。

中午时分，我们正在一处长椅上坐下来，一手可乐一手热狗，午餐休憩。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响起。我面前的花坛竟缓缓抬升，花坛下面竟是一个乐队，牛仔帽、头部、身躯、电吉他、电子鼓、萨克斯等从地下冒出来，疯狂地演奏。地面震动，突如其来的惊喜，我和周围的人身不由己地跟着不停地摇摆。在洛杉矶，我们愉悦地休整了几天，告别了费先生兄弟俩和杨太太，飞往下一站旧金山。

2025.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