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狐纠曷的那些年

豆包无豆

上篇《南掌甲看狐》，宛如一把神奇的钥匙，轻轻开启了我记忆的闸门，那些与狐狸之间千丝万缕的纠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如今，时光的洪流似乎冲淡了我对眼前事物的记忆，常常转瞬即忘，然而往昔的岁月，却如同窖藏的美酒，愈发清晰地在脑海中浮现。尤其是十几岁时的那些经历，尽管已过去五六十年的漫长时光，却依旧鲜活如昨，仿佛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般。

我的故乡，隐匿于山区之中，是一个宁静质朴的农村。这里，大自然的气息浓郁，野生动物自然是常见的景致。其中，狐狸更是这片土地上的“常客”，隔三岔五，便能瞥见它那灵动的身影。狐狸，生性敏感而狡黠，行动矫健且敏捷，宛如暗夜中的精灵。也难怪民间会流传着狐仙的传说，《聊斋志异》中更是不乏对狐仙的诸多精彩描写，为这种神秘的生物增添了一抹奇幻的色彩。

村里，与我家隔壁相邻的，是一位牧羊人，他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牧羊犬。小时候，我们这些小孩子总爱跟着羊群四处转悠，顺便捡些羊粪蛋，那可是难得的肥料。有时候，狐狸会冷不丁地从草丛中一闪而过，瞬间打破原本的宁静。这时，牧羊犬便会像离弦之箭一般，迅猛地追了上去。我们也跟着兴奋起来，大声吆喝着为狗助威，呼喊着让它快跑。然而，每每在即将咬住狐狸的关键时刻，狗却总是突然停下，在原地焦急地打转。后来听大人们说，那是狐狸在情急之下，会放出一股臭气，这股臭气奇臭无比，熏得狗根本无法忍受，只能无奈放弃追捕。想来，这狐狸着实堪称动物界使用生化武器的先驱者，其狡猾程度可见一斑。

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农村家家户户都会养上两三只鸡，所产的鸡蛋仅供自家食用，可即便如此，也总逃不过狐狸那敏锐的眼睛。每至夜幕降临，整个村庄被黑暗笼罩，狐狸便开始了它的觅食之旅。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它总能精准地找到目标，满载而归。我们居住的大多是四合院、二层楼房，那是晋城地区特有的古堡式建筑。晚上，鸡群便栖息在屋顶下面的挑头上，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栖息之所。可狐狸自有它的妙招，据说，它一来一放气，鸡便会被熏得晕头转向，不由自主地掉下来。那“咯，咯”的惊叫声，往往会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惊动四邻。大家听到声音，都会赶忙拍打窗户，制造出巨大的声响，试图吓退狐狸。然而，多数时候，当大人们匆忙出门查看时，看到的只是一地鸡毛，狐狸早已叼着战利品，悠然自得地回去享用它的“黄焖烧鸡”了。我们养的鸡，没有一只能“寿终正寝”，全都成了狐狸口中的美食，仿佛被它精心“择优录取”了一般。

话说那年在南掌甲看狐的经历，着实令人难忘，却也满是无奈。我熬了整整一夜，神经高度紧绷，时刻警惕着狐狸的出现，然而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不仅没挣上工分，还因为狐狸偷吃了玉米，倒扣了工分，这让我心中对狐狸的记恨又增添了几分。生产队种上玉米地后，我又回到了林业队。林业队的工作是在村边隔河的一块地里扦插桑树苗，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活儿，而是个需要耐心与细致的技术活。要精心选择优质的桑条，将其剪成一段段规整的小段，再小心翼翼地刨些桑树根，插入优质桑条内，恰似嫁接一般，每一个步骤都容不得马虎。只有这样，桑树苗的成活率才能高。于是，我便在那块地里埋头干了好些天。

那几日，每天都能听见村子边缘鸡群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便能看见一只狐狸咬着一只鸡，如一阵黑色的疾风，飞速地从村边跑下来，顺着河沟向下游狂奔而去。经过几次观察，我渐渐摸清了它掠食的规律，心中不禁燃起一股斗志，心想，定要与这老狐狸来一番较量，不能再让它如此肆意妄为。

终于，机会来了。这天，鸡群又一次骚动起来，不出所料，它依旧按照原路逃跑。当它进入河沟，自以为安全，视线中已看不见我时，我如同潜伏已久的猎手，猛地一跃而起。我在奔跑的过程中，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脚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小心翼翼地在沟边的地上快速向前移动。约莫估算着超过它的速度后，我提前来到前边，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石头，待它一出现，便猛地砸了下去。其实，我的本意并非伤害它，只是想吓吓这家伙而已。它吃了我们那么多鸡，刨了我们那么多粮食，我实在是憋了一肚子气，就想借此出出气。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竟真的把它吓跑了，而我还意外地捡到了一只鸡。想必它也没料到，竟然会有人追它，而且还追上了，最终不得不丢下自己的战利品，落荒而逃。

这段与狐狸斗智斗勇"狐口夺食″的经历，成为了我乡村生活中一段独特的记忆。它不仅让我见识到了狐狸的狡猾，也让我在那个艰苦的岁月里，感受到了生活的别样乐趣。尽管时光已经远去，但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心中总会涌起一股温暖与感慨，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生机与挑战的山区农村，回到了那段纯真质朴的年少时光。如今，虽然早已离开了故乡，但这些记忆却如同璀璨的星辰，永远镶嵌在我心灵的天空，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