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无处不飞花

月色白狐

当三月的风掠过江南，烟雨掠过岁月古老的城墙，梦境一般地流淌在江南桃花的诗情中，群山褶皱里的桃树忽然醒了。细枝末节处迸出点点花苞，像是被春雷惊醒的粉蝶，怯生生地展开第一片羽翼。

晨雾未散时走入桃林，枝桠在乳白色雾气里若隐若现。那些含苞的骨朵儿裹着银灰绒毛，宛如少女轻掩的睫毛。忽有风起，最顶端的朱砂色花萼"啪"地绽开，五片薄如蝉翼的花瓣次第舒展，露出当中二十余根金丝般的雄蕊。这细微的绽放声竟像某种信号，霎时间整片桃林此起彼伏地响起花开的轻响。

正午的阳光斜斜切过花枝，将半透明的花瓣照成深浅不一的粉彩。有的呈玉白色，只在边缘洇开一抹妃色；有的通体嫣红，像是浸透了杨梅汁液的绡纱。蜂群在花间穿梭，绒毛沾满金粉，振翅时抖落的细微花粉在光束中浮沉，恍若撒向人间的星屑。

暮色四合时，老茶农背着竹篓穿行林间。他粗糙的手指拂过枝头，几片花瓣便飘落在陈年紫砂壶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老人吟着《诗经》里的句子，将滚水注入壶中。那些在水中沉浮的桃花瓣渐渐褪去艳色，却把整壶春水染成淡淡的胭脂红。

子夜细雨悄然而至，湿润了满林繁花。晨起的人们发现，青石小径上铺着蜿蜒的粉色绒毯——那是夜风送来的花笺。零落的花瓣贴着潮湿的泥土，在阳光下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老茶农说，这些凋零的花朵会化作来年的春泥，就像天上的云终将落回大地，完成一场周而复始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