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周日买菜看到槐花,我说这么早就有槐花了呀,买点学着包个烫面包子吧。爱人有点诧异地望着我说,昨天我买菜时就有了。多年来我给他的认知是我不喜欢吃槐花。</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喜欢槐花,更喜欢吃槐花包子,最爱吃母亲包的烫面槐花包子。</p><p class="ql-block"> 70年代的童年匮乏而快乐。吃了一冬天的饼子地瓜萝卜白菜,春风不仅吹来了暖意,更送来了美食。菜畦里小葱齐刷刷蹿出两尺来高时,就嚷着母亲做小葱开卤的地瓜面面条。母亲上锅蒸好地瓜面面条时,葱我也剥好了,白白的葱段绿绿的葱叶,开锅淋上两个鸡蛋,那个清香味儿能飘过好几家街门。其实小时候不愿吃黑乎乎的地瓜面面条,但因了这个小葱开得菜卤儿太过鲜亮,才爱上了喝地瓜面面条。</p><p class="ql-block"> 最爱的就是槐花包子了,怎么吃都吃不够。槐花枝条上冒出黑黑的小细芽时,就开始天天盯着了,小细芽长成小穗又鼓出花苞时,便和小伙伴们拐着篓子上了后山,后山一片小槐树,不费劲就撸一篓子。焯水浸泡,摘好韭菜,就等着吃母亲包的槐花包子了。母亲包的烫面包子,大小匀称,圆鼓周整,皮薄馅多,隔着皮就能看到绿色的馅儿,清香味儿沁人心脾,咬一口鲜美流汁儿,在当年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唇齿留香,回味无穷。每年的槐花花季,可以吃好几顿的槐花包子,念念不忘整个童年撸槐花的乐趣和吃槐花包子的满足。初中的时候,我索性扛着小镢头到后山,拣了一棵最小的槐树刨了回来,种在自家门口。当年这棵曲里拐弯的小树现在已经长得很粗壮,枝繁叶茂,每年长得槐花够好多家邻居吃好多顿包子。</p><p class="ql-block"> 工作后,门口槐树也一年年长大了,春来吃花,夏来遮荫。每年花开时母亲便焯水冷藏一些,等我回家包包子吃。好像不吃顿槐花包子,就没过那个春天一般。母亲病重去世那年,冰箱里还有四大一小五个槐花团子,父亲拿给了我,那一年母亲应该也没有气力再包槐花包子了。团子很大,大过母亲合起来的双手,团子左右两边清晰地留着母亲五个指印。母亲一生体弱多病,但手劲儿远远超过我。那五个槐花团子放在我家冰箱将近十年,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念想,也是母亲和我之间跨越时空唯一的连接,留着她的痕迹带着她的爱。一个人在家时,我会经常拿出来看看,痛痛快快流一场泪,仿佛母亲依旧在我身边,就这样安安静静在我面前坐着,不曾离开。从此以后春天在我的生命里失去了颜色,专门给我包槐花包子的那个人远去了,我也不再吃槐花包子了,不会有当初的味道,只会增加更多的伤感。</p><p class="ql-block"> 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母亲身上好多东西潜移默化地留给了我。从小抵触母亲的教师职业,大学毕业放弃了留校任教的机会,我自己身上反而越来越多地有着母亲为人师表的模样;母亲包得一手好包子好饺子,品相味道俱佳,我偶尔包顿饺子包子,样子和口味也像极了母亲的手艺。这种生命的延续和相传如影随形,看不到摸不着又无时无刻不在,不曾离开我们左右。</p><p class="ql-block"> 因为一个人会爱上一座城,也会因为一个人不再爱一道美食,没了那个人,就永远失了那个味道。这篇文章整整写了十六年才算凑合完成,提笔依旧数次失声痛哭不能自持。丢不下又抓不住,不想记起又总回忆,随着自己做妈妈的时间越长,越是理解和体谅母亲的种种不易,对她过往的怀念越是心疼和绵长。两年前父亲去和母亲团聚了,以往十多年难得梦见母亲几次,现在经常梦见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慈爱的笑着,在灶间忙活。可能是母亲和父亲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们相遇了,过得很好,让我放心。 </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槐花香,又是忍不住勾起回忆的日子,希望父母和我们在各自的纬度里彼此关爱,彼此安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4.14于西安</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注:这是昨晚我第一次包烫面包子,槐花的;第一次包麦穗边(第一个是光边的)。大小不一,品相一般,爱人说很好吃。这是一个面对和放下的新开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