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树下

嘉陵江

那清澈的雨箭一般地下来，一场十分钟的雨，哗哗啦啦，潇潇洒洒，郑州的初夏多么曼妙多情。雨停后，我走下楼，来到楼东头的石榴树下，树上闪着橙红色的光。正凝神着，一颗还没有长成果子的石榴花吧嗒一下落在地上，落在了潮湿的泥土上。望着这颗落下的石榴花我想起了一个人，那是我的一个亲戚，前几天她来郑州看病，是要做个青光眼手术。

这位亲戚兄弟姊妹五个人，她是老小。5岁多的时候发烧，母亲抱着她到医院打青霉素，因为高烧不退就打了很多次，屁股都给扎青了，后来脑子就有点糊涂。长大以后她的思维比较慢，有点凝滞的感觉。小学毕业后就到镇上的一个毛衣厂上班，主要是做织工，就是织毛衣，这样一下就做了将近20年。后来她又在业余时间去了一家服装厂，又干了几年的剪线头的工作，就是把裤子上衣服上的线头剪掉，这个工作一般是在晚上的时间干，晚上6点钟到9点钟，可能是这些工作很伤眼睛，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现在就查出了青光眼，眼压一直降不下来，所以必须做手术，不然的话可能会致盲。

我在百度百科搜一下，什么样的人容易得青光眼，小度说青光眼这种病是有一定的常发人群的，第一眼睛比较小的人，眼睛里的内容物放得比较挤，就容易形成眼压，眼压比较高的人就容易得青光眼。第二眼的内角比较狭窄的人，眼泪等一些排泄物不容易流出去，也容易形成眼压。还有就是生活压力比较大，经常在过暗的地方工作，费眼的人群。

想到就如同这棵石榴花一样的，她的眼睛就要陨落了。不管是出于遗传还是出于后天的用眼不当，老天在五个兄弟姐妹之间选择了她！而她也只能无怨无悔地承受着即将失明的苦楚。医生说，即使做了青光眼的手术，三年五年内也很有可能复发，最终的结局可能还是失明，并且还会从她的左眼移到另一只眼睛。人不是草木，但是有些命运也是不可以选择的！我问这位亲戚：你是怎么想的，你心里难过吗？她笑一笑。该吃吃，该喝喝。也许她已经把这看得非常的平淡，也许她已经接受了命运的筛选。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好的遗传基因，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好的运气的。

又想起一个我认识的人，他现在也是精神上有一些问题。他是因为他的母亲在文革的时候，怀着正在上楼梯的时候，一帮子人吵吵闹闹把他的母亲推倒了。后来他早产了，就变成了有些痴呆的样子。有一次我看见他独自一个人在拽着头发，说出了这样三个字，“命运啊”，我当时正走在那条小路上，他没有看见我，我是偶然听到他这句话的，感到非常吃惊，因为我以为他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以他的智商和他的脑力，可是没想到竟然会这样说出这样的话。但是他还是非常乐观的人，每次看见人都会主动打招呼，非常热情，她妈妈也说他如果要不是那一次的事故，会是一个情商非常高的人，因为他的亲姐姐就是一位出色的艺术家。

命运啊命运，命运的筛选是残酷无情的，就像史铁生在20多岁的时候，忽然的就不会走路了，变成一个只能在轮椅里坐着的人。后来命运又让他成为了一个中国著名的作家，留下了那么多令人深思的优秀散文。所以那颗石榴花就那样坦然地吧嗒一下掉到地上，那场初夏的雨，就那样噼噼啪啪地下了，院里的那棵香樟树就那样从容地秃了头顶，另一棵在水管边的就那样自自然然茂密丰盛。



那么这样想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也都是可以接受的，必须接受的了。

首发2020年5期《读书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