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泉映月 一位民间艺人的绝唱

陈珏

　　无锡惠山脚下，二泉池畔，一位衣衫褴褛的盲艺人正在拉胡琴。琴声时而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悲怆，在暮色中回荡。这位艺人就是华彥钧，人们更习惯称他瞎子阿炳。他的代表作“二泉映月”被誉为“中国音乐的瑰宝”，但这首传世名曲的背后，却是一个民间艺人坎坷的人生。

　　瞎子阿炳的经历平凡又坎坷，他是无锡雷尊殿当家道士华清和与某望族一个寡妇的私生子，生于1893年。阿炳从呱呱落地起，就被打上了耻辱的印记，其母因实在受不了别人的羞辱，情绪崩溃，选择了自杀，但她至死也没有告诉阿炳，其父到底是谁。阿炳从小只能被藏养在老家乡下的阿婶家。

　　从5岁起，阿炳到父亲的道观里做小道士，读了3年私熟。在阿炳十岁时，龙虎山第六十三二代天师张恩涛来无锡，张天师赏赐给阿炳一个道号华彦钧，这在道家正一教中，是一种殊荣。

天师赐名，並没改变人们对“道士私生子”的世俗偏见，他仍旧被社会抛弃，遭万人鄙视，成为世间多余的人，不能被正当行业接纳。

阿炳父親华清和熟悉各种乐器的演奏，尤其擅长琵琶。阿炳跟他学弹琵琶，寒冬凌晨，他站在凛冽寒风中练习，因为如果手指冻僵都能弹奏，平常当然会弹得更好。他练吹笛时，在笛子尾巴挂上石秤砣，用来训练腕力。在他拉过的，用秤杆做的二胡琴柄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凹印，可见他付出了多么艰辛的功夫。

　　阿炳虚心向各位演奏高手求教，向被誉为“江南鼓王”的朱同甫道長学习打鼓，先用铁筷子敲方砖，再用淋湿的棉花团练习，掌握敲鼓的节奏，从不同角度敲出不同声音，他终于练得一手精湛鼓技。他向評弹艺人张步蟾学弹琵琶大套“十里埋伏”、“龙船”等。他向北方来錫演出的雷琴高手盲艺人王殿玉学弹雷琴，且从此结为艺友，互相切磋。他搜集大江南北的民歌和昆曲的各种曲牌，刻苦钻硏各种民间曲谱，乐此不彼自谱乐曲。

　　“春播一粒籽，秋收万颗粮”，阿炳在音乐上的成就並没改变他的命运和贫困的生活。很多人承认他的音乐成就，当面恭维他为“小天师”，然而世俗的偏见，改变不了“道士私生子”的卑贱地位，他走不出“另册”的泥沼。

　　江南山水陶冶了阿炳的情操，也铸造了阿炳的乐曲。像许多无锡人一样，阿炳爱惠山。在阿炳的许多作品里，总能咀嚼到浓郁的惠山情韵，但却找不到老惠山特有的佛教氛围，只有道家的飘逸，更多的还是对山水的吟咏和人生的感怀。阿炳的音乐语言是生活之歌，与尋常百姓的心贴得那么近，靠得那么紧，所以他的的音乐才能久远流传。

　　阿炳是用心灵感受大自然的语言，他的著名二胡演奏，《听松》，《寒春风曲》就是将这种十分锐而又非常难辨的“天籁”，与自己的心灵感受凝结在一起，以优美的旋律、跌宕的节奏，缓缓地流淌着，流淌着……

　　阿炳不幸染上鸦片瘾，中年患眼疾，无钱医治，双目失明后，贫病交困，用光父亲留下的微薄积蓄后又身负债务。他在40岁左右，与寡妇董催娣同居，两人相依为命。阿炳每天由老伴搀扶着，上午在崇安寺茶舘里卖艺说唱，下午和晚上身背琵琶拉着二胡走街串巷，听凭好心人的赏赐。

　　无錫的崇安寺，类似苏州的玄妙观和南京的夫子庙，小吃摊云集，汇聚三教九流。在这里，阿炳拉二胡，有时还要来一段“说新闻”……

“文穷极而后工”，他酝酿了二十多年的二胡演奏曲《二泉映月》，终于在这里脱颖而出。可是，当这首世界名曲第一次演奏时，没有鲜花，没有掌声，甚至连一个听众都没有。除了深夜的寒风，江南的秋雨，紧密的门窗。

　　阿炳在死后才于音乐界取得一席之地，这多亏了杨荫浏，在阿炳坎坷一生中，其唯一幸运的是他结识了杨荫浏教授。

杨荫浏出身无錫名门，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酷爰音乐，擅长吹笛，他長期从事音乐教育，先后在许多大学任教。1950年暑假，任职中央音乐学院教授杨荫浏回到故乡无锡，这时的阿炳巳处于肺结核晚期，靠帮人修琴糊口。

面对阿炳贫病交迫的困境，杨荫浏一方面帮助他改善处境，另一方面抢救他创作的乐曲。但阿炳家徒四壁，找不到一件乐器。杨荫浏和他的学生借来二胡、琵琶，病入膏肓的阿炳已经力不从心，只录下了《二泉映月》、《听松》、《寒春风曲》三首二胡曲和《昭君出塞》、《龙船》、《大浪淘沙》三首琵琶曲。为人类留下了永世绝唱。

　　如今阿炳的作品已经蜚声海内外，《二泉映月》被卫星带到太空播放，这荡气回肠的旋律迴旋在华夏大地，永远深深烙印在人们的心中。

　　照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