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聚晶先生</p><p class="ql-block">图/聚晶先生</p><p class="ql-block">美篇号/20509955</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暖春将至,我还有什么理由拒绝西湖的邀请呢?垂柳如烟,桃花如焰,游人的笑声浮在水面,而我的思念沉入湖底,像一枚锈蚀的铜钱,无人打捞。</p> <p class="ql-block"> 杭州的春天来得突兀,像一场不合时宜的感冒。我在弟弟的玻璃厂里醒来,排气扇轰鸣,油漆味隐约如雾,窗外的老樟树摇晃着,抖落几片去年的枯叶。我不喜欢吃药,咳嗽在胸腔里回荡,像武汉的江涛,一声声拍打着记忆的堤岸。</p> <p class="ql-block"> 今日初晴,我晨跑十四公里,只为再看一眼西湖。2021年的春天,我曾独自来过这里,那时女儿还未毕业,儿子的笑声还像一串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如今,鸳鸯成双,而我的影子被阳光钉在断桥上,像一封未寄出的家书。</p> <p class="ql-block"> "暖春将至。"可我的冬天迟迟不肯退场。 </p><p class="ql-block"> 西湖桃花开得那样轻佻,半边红半边白,像妻子年轻时羞涩的脸颊,又像女儿毕业照上那抹淡淡的腮红。我伸手触碰,花瓣却簌簌而落——原来春天也会衰老。游人的相机咔嚓作响,而我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湖心亭的飞檐上,那里停着一只孤鸟,羽毛灰褐,像极了我行李箱里那件旧毛衣的颜色。 </p> <p class="ql-block"> "我伸出的无言的手,不是远航归来的象征。"它只是悬在异乡的风里,不知该抚摸谁的额头。 </p><p class="ql-block"> 西湖的水波温柔,却照不见武汉的月亮。女儿发来消息,说武大的樱花开了,我回复一张西湖的照片,手指在屏幕上停留许久,最终只打出一个"好"字。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像冬日里未兑现的承诺,被春风一吹,就碎成柳絮,飘散无踪。</p> <p class="ql-block"> "既然世界注定我们在这里相逢……"可为何相逢的总是离别? </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白堤中央,看游船划开水面,波纹荡漾如皱纹。时间在此刻变得具象——妻子的眼角是否又添了新的细纹?女儿的求职简历是否已投递到第二家公司?儿子的画册里,那盆多肉是否熬过了今年的倒春寒? </p><p class="ql-block"> 而我只是站着,站成一株无言的树。根须扎在长江的泥沙里,枝叶却在西湖边的风中颤抖。 </p> <p class="ql-block"> 黄昏降临,雷峰塔的轮廓渐渐模糊。我举起手臂,影子斜斜地投在水面,像一面残破的旗。"面对许多跌倒的日子,站成一株笔直的大树。"可我知道,我的笔直不过是另一种弯曲——向生活低头,却不肯折腰。</p> <p class="ql-block"> 回程时路过一家药店,玻璃橱窗映出我的脸:疲惫、干裂,像一片被风干的橘子皮。口袋里还剩两板药片,铝箔上的凹痕像极了我这些年咬紧的牙印。</p> <p class="ql-block"> 傍晚的杭州灯火通明,而这个空间没有一盏灯属于我。弟弟的工厂在远处亮着雾白的光,排气扇依然在转,把春天绞碎成刺鼻的雾霭。 </p> <p class="ql-block"> "爱是一种光芒。"可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全是阴影。 </p><p class="ql-block"> 我躺在床上,听见窗外雨声又起。杭州的春天总是反复无常,像命运,像人生,像所有来不及说出口的"保重"。 </p> <p class="ql-block"> 雨滴敲打着铁皮屋顶,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叩门。我翻了个身,折叠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武汉的雨是否也这样下着?妻子的被角可曾掖好?女儿加班回家时,是否记得带伞?儿子的寝室窗户关紧了没有?这些念头在黑暗里疯长,像野草,像藤蔓,缠绕着我的呼吸。 </p> <p class="ql-block"> 不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空洞。它穿过雨幕,穿过无数个相似的夜晚,穿过所有异乡人潮湿的梦境。我忽然想起离家那天的路口,妻子的围巾在风里飘成一道暗红的伤口。 </p> <p class="ql-block"> 药片在床头旁泛着微光。我数了数,还剩十二粒。十二个夜晚,十二次与咳嗽的搏斗,十二回在异味的梦里浮沉。</p> <p class="ql-block"> 雨声渐密。在这个被春天遗忘的角落,我蜷缩成在母亲宫腔里的姿势。多么可笑啊,人到了中年,反而开始学习如何做一名襁褓中的婴儿。</p> <p class="ql-block"> 杭州的夜雨不会停,武汉的樱花不会等。他们说游子的家在天涯,其实天涯何处不是家?不过是把思念折成船,在岁月的长河里,独自漂流。</p><p class="ql-block"> 我的家在妻子晨起梳妆时掉落的一根白发里,在女儿深夜伏案时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中,在儿子球鞋底沾着的故乡泥土里。我的家是长江水冲泡的第三道茶,是东湖风吹皱的未写完的信,是电话那头传来的一声"爸爸"后突然的沉默。</p> <p class="ql-block"> 此刻,异乡的雨滴在铁皮屋顶敲打着摩尔斯电码,而我,一个笨拙的解码者,只能枕着异乡的雨声入眠,把脸深深的埋进薄被,让那些无处投递的思念,在黑暗中开出一朵又一朵潮湿的桃花。</p> <p class="ql-block"> 二零二五年四月一日于杭州上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叙:年初随三弟来杭州,居于三弟处月余,因年初工人未齐且生意兴忙,便于车间帮忙,因气温反常而感冒咳嗽多日,时值久雨初晴,微恙未愈,便早起晨跑,自弟工厂十四公里至西湖。第二次独游西湖,触景生情,心中诸多感慨于怀,回来写之,但反复推敲,酌字斟文,始终不能表尽时之心况,便弃之再写,多次之后,因受时绪所限,无法突破自我,终未达到以一文尽呈心意的目的,便留下五篇残文,待日后删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