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云崖居(散文)

磨子李

寻找云崖居

那年，城里的热浪是条蟒蛇，总在七月蜕皮。柏油路面蒸腾着银亮的光，我踩着新蜕的蛇皮往城外逃，车后视镜里，钢筋森林正被晒得蜷曲。

双河镇的木楼都长在云雾里，老板娘指着露台外叠翠的山："喏，海拔一千三。"话音未落，山岚便替她拭去额角细汗。这里连空气都是翡翠色的，松针簌簌筛下二十度的光阴，让我想起童年井水里镇着的青瓜。

木楼梯吱呀作响，领我们去看避暑房。竹帘卷起半窗青峰，枕畔溪声像碎玉滚过石槽。可当听到两千多的月租，指腹无意识摩挲起粗布窗帘——那些细密的经纬，突然就织成了账单上的数字。

蝉鸣忽然静了。我赤脚踩进楼后溪水，凉意顺着脚踝漫上来。岩缝里挤满青苔，蕨类植物正以慢镜头舒展羽叶。数到第七片蕨叶时忽然笑出声，何必把清凉锁进水泥格间？整座山谷都是我的避暑房，松风作帐，流云为衾，晨昏自有山雀叩窗棂。

老板娘送来野莓冰饮，玻璃杯外凝着水珠。她说镇上老人常在崖边打盹，云起时便裹着雾气回家。暮色漫过山脊时，我望见半山木屋亮起灯火，像星星坠在青檀树上。

归途经过云雾观景台。摇下车窗的刹那，晚风送来满抱松香。后视镜里，双河镇正把万家灯火别在山的衣襟上，而我的行囊里，已装满整季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