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的橙香与迟到

川妹子

晨光刚爬上厨房的瓷砖墙时，我正把炸好的红糖糍粑码进白瓷盘。热油裹着糯米的甜香在空气里打转，女儿趴在餐桌边数盘子里的糍粑，说这一共12块，我们每人6块。她忽然抬头说："妈妈，要是有橙汁就好了。"冰箱里躺着上周买的脐橙，表皮泛着新鲜的光泽，我突然想起橱柜最深处的榨汁机——只是当拉开第三个抽屉时，才发现落满灰尘的不是榨汁机，而是许久未用的料理机。

橙子已经切成月牙状在碗里排开，果肉饱满得像是要滴出汁来。女儿踮脚看了眼挂钟："来不及啦，中午再弄吧。"可我盯着那些橙瓣，想起去年冬天她总说学校午餐的橙汁像兑了水，便执意要试试料理机。杯盖卡了三次才扣紧，电机启动时的轰鸣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橙汁泡沫在玻璃碗里咕嘟咕嘟地翻涌，我手忙脚乱地找滤网，糖罐又在这时滚到了地缝边。

等我们拎着舞蹈鞋冲出家门时，晨雾已经散了。女儿一路上踢着小石子，裙摆被风掀得忽高忽低："妈妈你总是这样，分不清哪个更重要。"她说话时刘海粘在额角，沾着刚才慌忙中蹭到的橙汁，像只炸了毛的小兽。我想辩解早餐该配新鲜果汁，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道歉——那些在料理机前反复调试的时间，原可以用来提前准备好上课，或者多留五分钟在路上。

舞蹈教室的铁门在身后"咣当"合上时，我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总在我考试前夜煮桂圆茶，有次为了剥新鲜莲子，把准考证落在了厨房。那时我也是这样皱着眉抱怨，却在多年后才懂得，那些手忙脚乱里藏着的笨拙的爱，就像被滤网滤过的橙汁，泡沫散去后，剩下的全是清甜。

中午回家时，玻璃碗里还剩半杯没喝完的橙汁，阳光斜斜地切进来，在橙黄色的液体里投下细碎的光斑。女儿正在沙发上看绘本，脚边散落着早上没系好的丝带。我擦着料理机上的果汁渍，忽然明白比起完美的计划，或许更该学会在晨光里停一停，听听孩子说"来得及"时眼里的光——就像她终会懂得，那些迟到的清晨里，母亲不是在和时间赛跑，而是在笨拙地收集，所有能让早餐更温暖的细节。

暮色漫进厨房时，女儿突然抱着绘本跑过来："妈妈，明天我们喝白粥好不好？配你煎的荷包蛋。"她的手指划过我早上被滤网蹭红的手腕，像一片温柔的橙瓣。窗外的玉兰树正抖落最后几片花瓣，风里飘着若有若无的甜，就像这个有点慌乱的早上，终究在彼此的目光里，酿成了记忆里清亮的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