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韵流芳】再说律诗的“起承转合”

元其

做完这一期【二十四节气 谷雨】练笔作业，发现大部分群内诗友对句式格律都把握得不错，用韵方面也较为注意了，可以说，诗作的整体质量确实上了一个档次，很值得欣慰。

但是，格律句式和用韵毕竟只是形式，而表意，让读者产生共鸣，才是写作的最终目的。从这次作业的情况看，我们的文法还是存在一些问题。因此，我们要对写作的构思和实施有更加明晰的认识。

在此，我们探讨一下律诗的总体布局，以及各联的常见写法。

起承转合，起句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它在诗的开端，是“立意”，开始就抓住读者眼球，让他们感受到诗意氛围。立意清楚，是创作的重要原则，无论“景语”或“情语”都要一步到位。韩愈的“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州路八千”，就是“开门见诗”的典范。

起句写法很多，主要用“赋比兴”。要么用赋铺陈，直言明义，如杜甫的“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要么用比喻发起，如“锦里先生乌角巾，园收芋栗未全贫”，“锦里”比喻成都。“角巾”比喻隐士，而“芋栗”比喻生活必需品。要么次及而兴，如“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从花像往年一样盛开，由此及彼，引出“万方多难”的话题。

注意，首联表达的最重要的还不是内容，而是由言物或言事奠定全诗的情感基调，是“情味”。这是诗作的基准定位。

既然起句定好了基调，而且仅仅只是概说，那么承句就需要进行补充，而且要具体和生动，能给起句定好的调子以坚实有力的支撑。最简洁的就是杜甫。他的承句极为简单，就是“落木”和“长江”两个物像，再用“无边”“不尽”，用“萧萧”“滚滚”来渲染。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承句一般来说要对仗，写景俱景，写情俱情，而且尽量从不同角度。如，前面写看到的，后面就写听到的。像王维《积雨辋川庄作》中就有颔联的典范：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一般说，一联中不要超过四个物像，太多会让人感觉堆砌，冲淡主题。此联有“水田、夏木”和“白鹭、黄鹂”四个物像，虽然“水田、夏木”结构上可被看做主语，但意念上仍是地点状语，不影响人们对“白鹭““黄鹂”这两个主体的关注。

此外，颔联不宜过早转折，因此，“前景后情”的承句联是相对少见的。

我们来看颈联，也就是转句。有老师说，“所谓的虚实结合该如何把握，比如七律里面的虚写，是放在颈联，还是颈颔联都可以上实下虚？”

这里所说的“实”，应该是指写景或写事，虚则多指写情。其实，颈联最难把握，既要承接颔联，找出写景的余味，又要留“接口”，为结句做铺垫，相对颔联而言，颈联用到前实后虚的可能性大一些。

来看例子《答友人》。

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

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

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颔联联描写娥皇女英的“帝子“形象特征，是平行的结构。颈联有了变化，“洞庭波涌连天雪”实写湖湘地域壮阔的自然风光，“长岛人歌动地诗”，转而虚写劳动场面，为“芙蓉国里尽朝晖”的结句做铺垫。这个劳动场面，化用了李白描述的炼铁场景：“赧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

其实，颈联也可上下都写景，或都写情，只要为结句留出“一锤定音”的空间就行。看王维的颈联如何将上下衔接。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

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

从颔联的“白鹭/黄鹂“拉近，转到人物的活动。又从“山中“和“松下“引出尾联的“野老”和“海鸥”，构建一种超脱于尘世的境界。

最后是尾联，即结句。这是全诗的立意所在和落脚之处，是表意的核心，也是写这首诗的动机所在。结句必须事先就设计好，不能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七律结句之精妙‌在于构思新颖、造语清新，以及情感表达上的独到。明代胡应麟《诗薮》中称赞杜审言的“寄语洛城风日道，明年春色倍还人”之句为“七律结句之妙者”‌，可见一斑。

尾联一般用前一句收拢前面的六句，而用后一句提升境界，首尾呼应，水到渠成。既可以景来作结，也可用情来做结。以景作结最好，可以留下余味，让读者去想象。像“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就是前半句概括，后半句提升。

切记不能直白说教，一定要生动自然。杜甫用流水对做结；“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崔灏用设问做结；“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王维用反诘做结；“野老与人争席罢，海鸥何事更相疑？”李商隐用倒述做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总之，结句要能直击读者心灵深处，引起强烈共鸣。

‌关于“转”与“合”，转句要“转得有力”，结句要“合得有味”‌，两者需与全诗情感逻辑紧密勾连‌‌。创作时可先确定尾联立意，再逆向设计转句的铺垫‌‌。

关于“起承转合”还有很多技巧，需要我们通过实践，慢慢地学习，逐步熟练掌握，最后融汇贯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