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记事(第二作者:DeepSeek)

梦旅人

清明赴雁山祭扫马君武先生墓后,尚余两日闲暇,遂驱车沿融江北上,赴三江丹洲古镇寻幽。这座距桂林二百余里的水上孤岛,自明万历年间便枕着江水入眠,四百年来以柚香渔歌守望着怀远县治的沧桑。<br> <p class="ql-block">  岁在癸卯,心有三愿:一访黄姚故友,二探丹洲遗韵,三谒永州柳庙。此念或起于杜工部“人生不相见”之叹,或源于黄继树笔下柳河东之风骨,皆暗合中年心境——见生死,知冷暖,愈惜故人旧迹。读清沈复所著《浮生六记》甚为共情,“浮生”二字典出李白《春夜宴从弟桃李园序》“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沈复字三白,《浮生六记》现存四记,闺房记乐、闲情记趣、坎坷记愁、浪游记快,读者言:半生烟火,一世情长,漂泊坎坷中活出诗意的光。往昔之事,且作小文,是以记之。</p> 2023年底,堂弟方晓从广东中山务工回川途径桂林,于是我携弟开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开平兄长是我多年的好兄弟,从大学至今从未断过联系,他在海南从事导游工作时,我于2008年曾在三亚与其相见;2012年我结婚时,他专程携妻子回桂林参加婚礼;2015年学校30周年校庆,开平陪同两位师兄专程回母校致贺。 开平兄弟待人诚恳、性情洒脱,历经商海浮沉,终择桑梓归隐。目前,他辞去了工作,在老家昭平县巩桥镇(临近黄姚)买地建房开起了家庭旅馆,并投资了几个点位的电动汽车充电桩。基本实现了财务和时间自由,用他的话说,主要是想离家近,做一点小生意,多陪陪家人。家庭旅馆客房数量不多,房价也不贵,但每天有几百元固定收入,一个月下来有一万多元,基本也不需要什么投入与支出。这般半商半隐的日子,恰似陶令“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的现代注脚。 我与开平兄长同龄,二十年光阴沉浮,彼此生活已是别样的两个天地。他鬓角已见星霜,谈起求学时的往事,如昨日历历在目。虽又数年不见,但兄弟间的情谊未有半分更改,反而随着年岁日增,甚感彼此见一面不易。开平带我去乡下参观了他家的祖宅,青山环绕,房前有池塘,一方风水宝地。开平说,前两年他和本家族的长辈一起,牵头出资修建了冯氏宗祠,宗祠的墙上有一方石板,开平的名字镌刻其上醒目的位置,捐资碑如时光卷轴,想来也必将为后世子孙景仰。 开平兄言:在他们当地,各家族都十分重视宗祠的修建与修缮,大家族的宗祠朝堂都十分开阔,雕梁画栋、香火绵延,也彰显了后世人才辈出,光耀祖宗。开平特别给我指了指其中的一户人家,便是从他们村走出的厅级干部的老家。冯氏宗祠背靠青山,开平特别带我到屋后山脚处,观看天然的龙鳞纹石壁,祖先有灵,一定会护佑冯氏福泽绵延不绝,子孙昌盛。 去到丹洲了却第二桩心愿,丹洲是柳州市三江县融江上的江心小岛,尤如水上漂浮的时光印记。丹洲古城建于明万历年间,是中国唯一一座水上古城,为古代怀远县治所在地,历经明、清、民国迄今,已有400多年历史。渡船犁开翡翠色的江面,艄公的号子惊起白鹭。古城墙砖缝里探出几茎野菊,书院残碑上的捐资名录已漫漶难辨,唯闽粤会馆的蚝壳窗棂仍在诉说明清商帮往事。 丹洲岛上保留着丰富的历史文化遗产,有明代古城楼城墙遗迹、丹洲书院等。丹洲书院创办于清道光三年(1823年)秋,已有200多年的历史,是广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书院古色古香,庭院内有两株古早的桂花树生机盎然,相传为怀远县知事苏朝阳所种植。斑驳的阳光透过花窗洒落在地上,如时光隧道般,让人驻足流连。中庭天井的厢房,曾经是著名的社会学家费孝通的临时住所,解放前,费老到三江做民族调查时曾在此居住过一段时间,在当时丹洲名噪一时。讲堂墙壁上还书写着文革时期的毛主席语录,在经历了几朝几代后,书院都保留着时代的印记,仍在向世人诉说着时代的演变过程。 丹洲书院声名远播,抗战时广西师范大学前身国立桂林师范学院为逃避战火内迁,曾在此短暂办学。这里还是广西省立柳庆师范学校的旧址(今柳州城市职业学院)。此行,亦是追寻历史的足印,驻足丹洲书院甚是令人感怀,尤其看到“耻辱柱”心情颇为沉重。1945年4月12日清晨,日本侵略军侵入丹洲。耻辱柱是北楼被焚烧时,烧及此柱所留下的痕迹,由于及时得到扑救,校室得以幸免。耻辱柱是日本侵华战争中在丹洲岛留下的铁的罪证,日本的侵华罪行也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去年拜读齐邦媛先生所著《巨流河》,甚是为其家国情怀所感染,也曾在2024年暑假追随齐先生青年时的足迹赴乐山,追寻抗战时期武汉大学内迁的历史;2023年夏天,我在宜宾李庄瞻仰了同济大学在抗战时内迁的纪念碑、博物馆和办学旧址。 我的学生杨淇钧在玉林北流市民乐镇工作,因为一些机缘,他曾带我到北流萝村参观抗战时无锡国专南迁至萝村办学的遗迹。而更为国人所熟知的则是抗战时西南联合大学在昆明艰苦办学赓续中华文脉的不朽丰碑,岳南所著《南渡北归》全景描绘了抗日战争时期流亡西南的知识分子与民族精英多样的命运和学术追求,是一部再现中国最后一批大师群体命运剧烈变迁的史诗巨著。 战火的硝烟早已散去,留给后人不可忘却的警醒与缅怀。农历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好时季,丹洲岛上满园柚子花香,孩子们在书院内欢快的玩耍、在河边嬉戏。南宋词人刘过在《唐多令·芦叶满汀洲》言:“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孩子们是自在的、开心的,而我见远山如黛,江水东流,颇为感慨青春的时光一去不复返。 返程时渡船渐行渐远,丹洲岛化作水墨一点。想起那日开平兄指着宗祠匾额说:“这些老物件就像船锚,让漂泊的人知道来路。” 江风拂过车载音响,任贤齐的歌声混着柚香在暮色里流淌——我等的人早已明白,那些未赴的永州之约,且留给下个清明雨纷纷时。<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