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的大女儿一家四口现在住在大阪府茨木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但我非常不想去那里,因为去一次总是让我心里难受几天,甚至时常落泪。</span></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 </span><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 25, 25);">1. 初识龙门</b></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中期,洛阳的日语教学还没有展开,社会上也找不到日语教室。87年我自学日语时,便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在洛阳几处观光景点想找日本游客对话。</p><p class="ql-block"> 三月的一天我在洛阳龙门石窟认识了横濑先生:一位非常面善、温和、慈祥的日本老人。</p><p class="ql-block"> 那一天,我和丈夫带着女儿在龙门石窟观赏时,迎面走来了一群由中国导游率领的日本游客团。</p><p class="ql-block"> 有一位老人因一直在对着龙门桥两岸的风景拍照而明显掉队了。于是我便迎了上去找他对话。</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当时还不会日语,只用笨拙的日语说了一句:“你好,我在自学日语”,还拿出我事先在笔记本上用日语写好的几句自我介绍以及想听听日本游客的日语发音等日语字样让他看,他便即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马上亲切地与我对话,可是我什么也听不懂。于是他赶紧连写带比划地表示要给我和女儿拍照,并要我的地址,以便等他回日本后将照片寄给我。</p><p class="ql-block"> 幸亏日语中有不少汉字,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写下了我的住址:中国河南省洛阳市矿山𠂆中学。</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是中学的一名数学教师。因我还没有分到房子,一家三口便蜗居在学校一个约十平方米的低矮潮湿的仓库屋里,所以我的住址只有写在了学校。</p><p class="ql-block"> 于是他为我和女儿留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张彩色照片。</p> <p class="ql-block"> 我很感动,也拿不出什么可以致谢的东西,便拿出我自备的午餐——炸带鱼请他品尝。</p><p class="ql-block"> 他马上招呼几个随行来的朋友,分给大家。大家非常好奇,便在河边坐下来认真地品味着。他又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p> <p class="ql-block"> 大约二周后,我头一次收到了国外来信——来自日本大阪府茨木市的来信,也才知道他姓横濑,并看到了几张彩色照片。</p><p class="ql-block"> 因当时彩照还未在中国流行,办公室同事们非常惊奇。</p><p class="ql-block"> 一时间,张洛霞有日本来信以及彩照的事在整个学校传开了,不少老师还特意跑到我的办公室以睹彩照真容。</p><p class="ql-block"> 没曾想与横濑先生简单的一见,却让我至今时常为他的去世而伤痛起来。</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 25, 25);">2. 信物往来</b></p><p class="ql-block"> 收到照片后,我打算给横濑回信。我虽说自学了一点日语,但还不到可以写信的程度。这可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跑遍了洛阳的大小书店,把有关日语的书和字典统统搬回家,摊了一床。因为当时我的家太狭小,放不下写字的桌子,平时也总是将书本摊在床上看书写字。</p><p class="ql-block"> 我在床上扒拉了两天,总算写出了我的第一封外文信。虽然还不到半张纸,但我总算如释重负了。</p><p class="ql-block"> 信中除了表示感谢的几句日语还能让人看明白之外,别的日语估计只有让人猜了。因为那些话是我对照着日语书和字典一个字一个字拼凑的,估计句子不通也根本就算不上日语。</p><p class="ql-block"> 我担心这样的信会招致横濑的厌恶,因为估计他根本看不懂我写的什么。</p><p class="ql-block"> 可是一个月以后,我竟然收到了横濑寄来的包裹。打开一看,不仅有给我女儿买的衣服、裙子、还有一封信。信纸里还夹有几张写着金额的小票,还标着有効日期。</p><p class="ql-block"> 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当时也不完全能看懂信的内容,只能从信中的汉字看明白这是可以去邮局对换中国邮票的东西。看来横濑先生是不忍心让我付邮票钱啊。</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又开始写回信了。横濑也是不停地给我写信、寄东西。那时我几乎每个月都能收到横濑的包裹,每月都有新的惊喜。</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用同样的方法在洛阳的几个旅游点又交上了几位日本朋友。并与这几位日本朋友也展开了书信往来。</p><p class="ql-block"> 下面这几个塑料皮本子就是当年我与日本游客对话以及写信时使用的笔记本。尽管很旧、而且已经变了形。但它是我的宝贝,一直不舍得扔掉。它里面写满了从不同字典、书籍里找出的我认为可以用的上的日语会话。因为当时市面上还没有完整的日语以及日语会话教材。</p> <p class="ql-block"> 这是在洛阳博物馆相识的居住神户的北地老师的女儿北地。当时北地老师带女儿正在中国旅游。</p> <p class="ql-block">这是北地老师父子俩日本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当年在西安旅游时与日本游客对话。我当时不管去哪里,只要遇见日本游客,就会上前对话,听几句正宗的日语发音。</p> <p class="ql-block"> 这是我在西安旅游时相识的家住崎玉県的齐藤女士。</p> <p class="ql-block"> 这是当年曾邀请当时在洛阳大学留学的日本姑娘来家做客。我为了学习日语,可谓是想方设法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5, 25, 25);"> </b> 于是我毎周不是收到日本来信、就是收到从日本寄来的小礼物。更为让我的同事们开眼界的是:住在日本神户的高中教员北地老师毎月给我寄来一本妇女服装杂志。那装潢精美的封页和质地高级的纸张都是当时国内不曾见到过的。</p><p class="ql-block"> 新颖时尚的日本女子服装让同事们为之振奋。大家纷纷传阅,整个学校的话题都成了日本时装。不少老师借我的书让裁缝照着书中的样子做衣服。</p><p class="ql-block"> 北地老师不仅给我写信、还会将我每次的回信用红笔修改后再随下一封信寄还给我,对我日语的学习有了很大的帮助。</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持续了两年。我用日语写信的速度加快了、语言也丰富了、基本上也可以正确地表达出意思了,而且不用一个小时竟然可以写出两张纸的回信了。</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后期,日本的经济实力令世人瞩目。特别是日本的家用电器(彩电、冰、洗衣机)几乎是当时国人争先抢购的品牌。</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的家里渐渐地跑进来不少日本货,招惹得同事们常来观看。我那一贯阴暗潮湿的小屋好像豁然明亮起来、热闹起来,俨然像一个日本货展览厅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了,我也不停地给这几位日本朋友们回寄小礼物。象茶叶、书签等都代表着我的心意飞向了日本。</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信物往来一致持续着,我当时的工资很大一部分都花在了这上面,权当是交自己学日语的学费了。</p><p class="ql-block"> 其实当时之所以自学日语,只是想着为自己的生活增加个兴趣而已,还真没想过可以去日本的。因为当时出国的人都是家中有海外亲属的人,而我是属于没有任何海外关系的人。</p><p class="ql-block"> 万万没想到,自学日语却改变了我的生活轨道。</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span><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3. 申请赴日</b></p><p class="ql-block"> 1985年国家提出“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出国留学方针,开始允许自由地自费出国留学了。早期向中国自费留学生开放的有澳大利亚、英国、美国、日本等国。</p><p class="ql-block"> 但各个国家都要求要有国外亲朋好友出具经济担保证明才可以申请自费留学。这是因为当时中国人平均收入还很低,支付不起国外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p><p class="ql-block"> 所以没有海外亲朋好友作经济担保的话,若想出国留学仍然是天方夜谭的事。</p><p class="ql-block"> 这几个国家中,日本不仅签证率高,而且还允许留学生每周可以打工20个小时。名曰:勤工俭学。</p><p class="ql-block"> 这种“勤工俭学”非常有魅力。因为按当时中国国内的工资标准换算:在日本打一天工相当于国内三个月的工资,所以日本率先成为了年轻人留学的首选之地。</p><p class="ql-block"> 于是去日本留学打工的浪潮席卷了以江浙、福建为首的沿海地区。年轻人纷纷行动起来,跃跃欲试前往日本留学打工。</p><p class="ql-block"> 每天去日本驻中国大使馆申请留学签证的中国人排着长队,作着发财的美梦。当时的日本象征着财富、象征着遍地|捡钱。</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时信息传播慢、加之洛阳属于中部地区,所以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事。</p><p class="ql-block"> 因为寻找日本经济担保人非常难,于是假结婚、假中介、假担保人等造假行为开始泛滥,留学市场一片混乱。</p><p class="ql-block"> 于是日本驻上海的大使馆立刻停止了日本留学签证申请的申批工作,引发了上海青年大闹上海日本驻华使馆事件,以求恢复留学签证的办理。</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登报后被我看到了,我这才知道可以去日本申请自费留学的事了。于是我赶紧去洛阳外事处询间如何办手续的事。</p><p class="ql-block"> 洛外办的人首先问我是否有日本人作经济担保?我说:“没有”。对方马上说:“那就别想了”。</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们𠂆有一位从省乒乓球队下来的兵乓球选手受日本人邀请要去日本教乒乓球了我又连忙去问她如何办理去日本的手续?她说:“我也不知道。都是对方邀请并给我办的手续,只能去三个月的”。</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只得写信问横濑,说我想去日本自费留学,能否做我的经济担保人?需要哪些手续?</p><p class="ql-block"> 两周后,横濑的信到了。信中说他专门跑到日本关西大学问了一下招收留学生的条件,还专门向一位中国留学生打听了一下有关办手续的事。同时他也告诉我:因为他巳经退休,不具备做担保人的条件,感到很抱歉!</p><p class="ql-block"> 我喜出望外。看来手续并不难啊,只要敲定经济担保人就可以了。虽说横濑不能当经济担保人,但我还有另外几位日本朋友与我一直通着书信的,我可以再拜托他们。</p><p class="ql-block"> 只是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位日本朋友有关我还认识另外的日本人朋友的事。因为我担心:如果这几位日本朋友都知道我还认识别的日本人朋友的话,心里上会有所依赖,不愿承担担保人的责任。因为为一位交往不深的外国人做经济担保,这毕竟是一桩麻烦而又有风险的事啊。 </p><p class="ql-block"> 如果来到日本有个头疼脑热或是出什么意外的话,担保人都是不能看着不管的事啊。如果再惹上什么案子或是犯罪,那可是大麻烦的事啊。</p><p class="ql-block"> 于是一年半中几经书信往来,居住在日本名古屋市的一位姓松浦的72岁老人托他的好友——泰光公司的社长做了我的经济担保人。并寄来了两人去南山大学为我报名时的留影和南山大学校门口贴的校内指示图。不久就将山田社长的所有相关经济担保资料和入学申请表寄给了我。</p> <p class="ql-block"> 其实松浦也是最先拒绝了我的请求,只是后来在我一年多的三番五次的请求下才终于答应了我的要求。用他的话来说:这个年轻人持有如此强烈的求学愿望,如果不帮助她,将于心不安、将是一种罪过。</p><p class="ql-block"> 当然了,松浦也不知道我还认识大阪的横濑,否则未必会觉得不答应我就是一种罪过的。</p><p class="ql-block"> 1989年8月11日是我三十岁的生日。我特意在这一天我去邮局往日本寄出了我的自费留学的全部申请资料。以完成我曾立下的“三十而立”的狂言。</p><p class="ql-block"> 11月我收到了日本南山大学外国人留学生别科的录取通知书。便马上进入了办理出国手续的阶段。</p><p class="ql-block"> 由于申请护照时出了点小插曲,等护照拿到手时南山大学已经开学了。于是当天晚上我便和丈夫连夜乘车去北京办签证。 </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清晨火车到站了北京站。一月的北京正是寒冷之日,一大早我们就去大使馆排队办手续。</p><p class="ql-block"> 手续办得异常顺利,说是后天早上就可以来拿了。真没想到会这么快,于是夫妻二人当天去天安门玩了一下。次日早晨就去爬长城了。左右一看空无一人的,很感萧条的,好像古代冰天雪地的战场一般。长征的左峰和右峰在白雪的映衬下如同两条长辫儿,向前伸展着。</p> <p class="ql-block"> 长城的台阶上都结冰了,一会儿又来了一对恋爱中的男女青年来爬长城了。男的穿着军装。原来是驻京刚退休的战士带未婚妻遊北京之后返乡准备结婚的。</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们四个人手拉着手才算没有滑倒、摔伤,成为了“好汉”。</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天实在太冷了,虽然我们两对夫妻都带有相机,但在长城上双手冰得连按相机的快门都按不下去,所以竟没有留下一张当天爬长城的照片,成为了“遗憾”。</p> <p class="ql-block"> 第三天,签证竟然到手了,为期一年。</p><p class="ql-block"> 我俩连忙从京返洛,又是换外汇、又是准备行装。一阵忙碌之后,1990年1月下旬我启程的日子进入了倒计时。</p><p class="ql-block"> 到日本第一站要先去什么地方落脚呢?这可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因为对一个囊中羞涩、语言不通、初来乍到的女人来说,第一站是很关键的。这并不是一个轻而易举就可以决定的事。</p><p class="ql-block"> 我应该怎么踢好我的“第一脚”呢?</p> <p class="ql-block"> 4. 留有后路</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时洛阳几乎没有去日本自费留学的人,所以我对去日本的留学生活状况还是一概不知的。虽然知道日本是个淘金的地方,但对日本社会还不是很了解。想起《追捕》中的杜丘遇上了那么多的坏人,以及当时有关日本的一些负面传闻,什么暴力团、背死人、被迫卖淫等也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搞得我还是心有余悸的。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我还是要持有戒心和准备的。</p><p class="ql-block"> 松浦虽说为我办了留学手续,但我对他并不了解。从信中知道他曾是日本铁道JR名古屋段的重要极人物,退休后现在72岁了仍担任一家大电器公司的人事部长。他的来信的话语和叙述也总是彬彬有礼的很客套,好像与他有种不好琢磨、深不可测的距离感。我如果直接一头栽进名古屋,万一他是不善之人,岂不是太危险了。</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不应该怀疑他帮助我的善良之心,但我还是应该尽可能地保证安全,给自己留下后路。那就是:让他知道我在日本还有可靠的朋友而不能随意摆布我、控制我、更不能将我置于危险之地。</p><p class="ql-block"> 但出发前我还不能告诉松浦我先去别处而不直达名古屋。因为如果惹他不高兴而反悔拒绝让我进入日本的话,那我这两年的努力可就前功尽弃了。只有等我进入日本后再旁敲侧击、有意无意地告诉他吧。</p><p class="ql-block"> 这个旁敲侧击的任务交给谁来承担呢?我仔细梳理了一下我的几位日本朋友。</p><p class="ql-block"> 在洛阳博物馆认识的居住神户的北地稔弘老师、以及在洛阳白马寺认识的居住东京的须藤部长都是有工作的人,没有余㗇时间可以随时赶到名古屋关照我。在洛阳友谊宾馆认识的居住东京的今川女士是家庭主妇,也不可能随时出远门。</p><p class="ql-block">(这是与今川女土的合照)</p> <p class="ql-block">(这在白马寺与须藤先生的女儿合照)</p> <p class="ql-block"> 只有横濑退休在家,时间上很自由,又与我书信来往最长、友情最深、是最为合适的人选了。而且从大阪去名古屋也是最近的。于是我决定先去大阪横濑那落脚。然后从大阪再告知松浦我已进入日本之事。</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我玩心眼,而是一个人单枪匹马闯天下时要讲究的战术和策略。这样才能高効率地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迅速站稳脚跟,打开局面。</p><p class="ql-block"> 我曾经读过《三国演义》,对那里面的战略战术还是喜欢琢磨其所以然的。我又喜欢下象棋,对整盘棋子的布局以及棋子间的相互照应,攻击手段等还是经常要深思熟虑的。这些中华文化的精髓都为我的留学生涯立下了汗马功劳。</p><p class="ql-block"> 因当时往日本发信需要两周时间才能到,而我又必须马上启程了,所以发信告知横濑我要去名古屋留学的事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当时在洛阳还买不到国际航班票,只有到上海才能买。这个在现在只须在手机上动下手指的事,在当时可是太难了。</p><p class="ql-block"> 可哪天有票也不知道,看来只有到上海买到票以后再联系横濑了。</p><p class="ql-block"> 一家三口赶紧从洛阳乘火车赶到上海,下车后真奔航空公司售票处,很顺利地买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又慌忙赶到邮局,想给横濑打电话告知,麻烦他到机场接我一下。</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日语口语不行,怕说不清楚耽误事,只有发电报了。可电报只能发汉字或英文,无法发日文的平假名、片假名。这可咋办?</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只有在电报纸上写下中文日文都通用的汉字“张洛霞1月21日乘x x航班到大阪”。</p><p class="ql-block"> 我想写“请接我一下“,但找不到可以表达这个意思的汉字,只有作罢。嗨,听天由命吧!如果横濑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就只有下飞机后找警察帮忙了。</p><p class="ql-block"> 一切办完回到旅馆后,我心里开始慌张起来了。因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p> <p class="ql-block"> 5. 不忍道别</p><p class="ql-block"> 发完电报后,带着女儿在上海动物园玩了一个下午。女儿很高兴,全然不懂妈妈第二天要出远门的含义。</p>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一家三口到了上海虹桥机场(当时还没有浦东国际机场),首先于女儿一起照了合照、又照了一张全家福。</p><p class="ql-block"> 要分别了。我握着女儿的手,不敢多想。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是否可以活着回来。 </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问女儿:“你知道妈妈要去哪里吗?”女儿不加思索地说:“知道,妈妈要去日本,然后再回来接我和爸爸去日本”</p><p class="ql-block"> 看来女儿对我们夫妻在家的谈话还是理解的不错的。真是聪明的女儿。</p> <p class="ql-block"> 听女儿这么一说,丈夫对我说:“如果你去了一年之后不想回来,就告诉我,我不会拖你的后腿。”我说:“你放心吧,一年之内我如果把你办不到日本,我就回来。”</p><p class="ql-block"> 丈夫又说:“你能把我办去吗?“我说:“怎么不能?我人在国内都办成了,我到了日本就更容易办了”</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b> 我嘴上虽是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是没把握的。但我不得不这么说,因为我得给丈夫信心。那时我母亲以及丈夫的母亲都已经去世了,他一个男人要自己带着未满六岁的女儿生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p><p class="ql-block"> 说句心里话,我整个办理出国留学的过程其实也一直是出于对出国留学的好奇、也只是想试试看看我能否办成的一种偿试心理,没想到还真的办成了。当时还真的没有要出人头地、要混得如何如何等等的想法。只想着能活着回国转行当导游翻译就满足了。因为当时日语导游很赚钱的,据说一个月可以拿到200元的工资。</p><p class="ql-block"> 办完乘机手续后我都没有勇气与丈夫和女儿道别,就头也不回地直接冲进了安检厅。</p><p class="ql-block"> 丈夫和女儿一直在外面等着,以为我会再岀来与他们道别的。</p><p class="ql-block"> 丈夫直到我乘坐的飞机起飞后才明白了我的意思:不敢见他们了。</p><p class="ql-block"> 是的,此次去日本,是否能安全回来我都不知道。我不想留给女儿一个满脸流泪的母亲的印象。</p><p class="ql-block"> 飞机起飞了,我越发地紧张起来。横濑能收到我的电报吗?他如果出远门了怎么办?他如果怕以后惹麻烦不露面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尽管松浦曾来信一再强调:下飞机后坐新干线到名古屋火车站后打公用电话给他,他来接我。但我那点日语水平不仅打不了电话,而且下飞机后别说转坐火车了,我连出机场后往哪儿走都不知道啊。</p><p class="ql-block"> 越想越紧张、越想越害怕,飞机外的风景根本顾不上看,而且一直头昏眼花的,两个小时的航程,我竟然紧张地呕吐了四次。</p><p class="ql-block"> 这与其说是去留学、不如说是去玩命啊。</p><p class="ql-block"> 飞机终于安全降落在大阪机场了。我办完入国手续,推着行李车从海关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6. 不知所措</b></p><p class="ql-block"> 当机场海关大门敞开把我送岀来后,我就看见一位老人使劲地在向我招手,嘴里一直喊着“拉卡桑、拉卡桑。”我听不明白“拉卡桑”是什么意思,但我一下子认出了横濑。我紧绷着的弦一下子松开了,激动得赶紧朝横濑那边迎去。</p><p class="ql-block"> 因为当年与横濑在洛阳龙门只是不到五分钟的相见,我都未曾仔细看他一眼就分开了。所以如果不是他招呼我,我还真的认不出他的。</p><p class="ql-block"> 他的夫人也来了。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妇女,也有六十多岁了。夫妻俩很高兴的表情顿时给我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p><p class="ql-block"> 横濑一个劲地说着“跃嗄达、跃嗄达”(“太好了”的意思),他夫人赶紧用日本正宗的初次见面礼节与我打招呼。我也赶紧回礼。</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他们问我:你来大阪是旅游吗?玩几天?旅馆订在哪里?我虽说答不上话来,但能听出点只言片语的单词。从他们夫妻的表情上也能猜出大概意思。 </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赶紧掏出南山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让他们看,他们才知道我此行是来留学的。</p><p class="ql-block"> 接着他们又问我:什么时候去名古屋?订好住处没有?住在哪里?我连写带比划地表示:我不知道怎么去名古屋?也还没订房子、也不知住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又问了些什么,我听不懂也回答不上来了。夫人显出为难的表情对横濑说:你看她话也听不懂,这可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夫人又问我:“你到名古屋找谁?如何去学校?”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便又掏出松浦的信,表示松浦会来接我。夫人连问“松浦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当他们知道松浦与我也是在洛阳龙门只有不到五分钟的接触时,夫妻俩立刻显现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商量着说:“这松浦是什么样的人她也不知道,咱们也不清楚。这怎么能让她一个人自己去名古屋啊,再说他在名古屋也没有住处,这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怎么向她丈夫交待啊?”</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一旁也不知怎么是好,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无法自主。只是觉得,让他们为难很不好意思。同时心里也在念叨:看来日本人也担心女孩子在外遇上坏人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7. 云开雾散</b></p><p class="ql-block"> 看到横濑夫妇不知所措的表情,我也感到很对不住他们。但当时我也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想到:日后我有出息后,一定会报答他们的。</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夫妻俩商定后告诉我:今天就先在他家里住一宿吧。明天再由横濑带我去名古屋。先到学校报到、再找房子,把我安顿好后横濑再回来,让我尽可放心。</p><p class="ql-block"> 我很感动,连忙用日语说:“真是对不起了,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横濑赶紧说:“没关系的。能再次相见,很高兴的”。</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立即挽着我的胳膊,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三人一起去搭出租车回家。</p><p class="ql-block"> 我头一次坐上日本清洁漂亮的出租车,又头一次亲眼看到了横濑家的房子:一座和日本电影中出现的小二层楼那样的住宅,门口牌子上写着“横濑”两字。与他之前给我寄的他家的照片一模一样。</p><p class="ql-block"> 进屋之后,我掏出从中国带来的礼物——茶叶。夫人拿出日本点心,大家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横濑问我怎么寻找的学校?我又掏出我的经济保证人山田社长的资料,告诉横濑说是山田去找的学校、山田也是这个大学的毕业生。</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一看到“山田泰弘”这个名字,马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说道:“我怎么这么熟悉这个名子啊?对,洋子在名古屋,我问一下洋子是否知道山田这个人?”</p><p class="ql-block"> 洋子是横濑夫人大哥的女儿,嫁到了名古屋,小时候常来姑姑家玩。于是夫人抓起电话,立马给侄女打电话。</p><p class="ql-block"> 真是无巧不成书,侄女果然认识山田,而且与山田还是好朋友。侄女还一个劲地在电话里说:“山田可是个大好人,我马上给山田打电话确认一下”。</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地连写带比划将这事告诉我。夫人还对横濑说:“你看,我的记忆不错吧,我说我怎么这么熟悉山田泰弘这个名字的,因为洋子曾给我说过他丈夫有个同学叫山田泰弘,两家常在一起玩”。</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洋子来电话了,说是已经问过山田,确实是受松浦之托给一个叫张洛霞的中国女子当经济保证人。洋子还让姑姑尽可放心,说她也会关照我的。</p><p class="ql-block"> 听到这后,横濑夫妇顿时喜上眉梢。夫人对侄女一个劲地说:“太好了,这下可以放心让洛霞去了。一会儿让你姑夫去买新干线车票,回头我告诉你车次和车厢座位号啊”。</p><p class="ql-block"> 于是夫人赶紧让横瀨骑自行车去车站买票。我马上掏钱,夫妇俩笑着连忙谢绝,并劝我不要客气。</p><p class="ql-block"> 真是谢天谢地,我在名古屋可以说是完全了。这也太巧了,看来这名古屋也不大啊。</p><p class="ql-block"> 是什么缘分竟然跨国跨海地把我们这几个人串起来了,这真有点像演电影啊。</p><p class="ql-block"> 夫人是个快言快语、开朗活泼的人。她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又抓起电话给远嫁东京的女儿讲叙了一番如何在机场接的我、我来干什么、他们的后顾之忧以及凭借她的记忆而使云开雾散的经过。</p><p class="ql-block"> 母女俩开心地谈论着、笑着,横濑也眉开眼笑地说:“拉卡桑,跃嗄达、跃嗄达”(意思是:洛霞,太好了、太好了)。我连忙问:“拉卡桑”是什么意思啊?横濑马上笑着说:“拉卡是你的名字啊”</p><p class="ql-block"> 噢,我恍然大悟。我只习惯了别人用中文发音叫我“洛霞”,可还真没反映过来这会儿是在日本,人家得用日语发音叫我的名字啊。</p><p class="ql-block"> 仅仅三、四个小时,我就身处不同国家、看到了不一样风格的建筑、说着不同的语言。一切的一切有点像在作梦。</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记住了我名字的日语发音,一直用到现在。</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才有心情认真观察了一下横濑夫妇及这个家。</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p class="ql-block"> <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8. 家常人情</b></p><p class="ql-block"> 横濑,中等个子,双眼皮大眼睛的,一副棱角分明、稍显清瘦的脸庞。但精神很好而且持有一副十分和蔼的面孔,并不像日本电影中男人所持有的那种冷漠冷酷的面孔。一看就知道横濑是个脾气好的人。</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肤色白白的带有中年妇女那种富态的脸庞和体态。嘴巴小小的,嘴唇薄薄的,从眉眼上看年轻时也是长得不错的。</p><p class="ql-block"> 家中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家具和字画、古懂之类的东西,标准的一个普通工薪家庭模样。</p><p class="ql-block"> 夫人两嘴不停地说这说那,让横濑没有插嘴的功夫。从横濑脸上的皱纹和面部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对夫人的唠叨是够够的,但也没有办法。</p><p class="ql-block"> 夫人说着说着见我十指空空,连忙从一个小盒子中拿出一枚戒指,还亲自给我戴上,横濑在旁边只是看着我们俩笑。夫妻俩好像是捡到了一个闺女似的兴奋,不停地说这忙那的。</p><p class="ql-block"> 从交谈中我知道了横濑以前是一个公司厨房里的厨师。退休后就闲在家里,喜欢出门拍照。</p><p class="ql-block"> 夫人没有什么正式工作。他们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儿子一家四口住在神户、女儿一家四口住在东京。儿子、女儿都比我大几岁。</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有人敲门,是横濑家对面的主妇卉代子。她一会门就问:“拉卡桑来了吗?”这下我可听懂是指我了,我连忙起身去门口迎接。</p><p class="ql-block"> 卉代子个子高高的,长脸形、化着淡妆,看着有五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戴得一副眼镜,头发往后梳成一个卷。一身衣服很精巧得体,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很有一副贵夫人的派头。与横濑夫人朴素的工薪主妇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照。</p><p class="ql-block"> 看来她们俩人关系不错,至少横濑夫人把我要来的事事先告知了卉代子。</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对她又是一番有关我的从头到尾的介绍,当然也少不了介绍她对“山田泰弘”这个名字的记忆力。两位夫人站在门口开心地谈论着、笑着。</p><p class="ql-block"> 最后横濑夫人还谈什么起她见我手指上没带什么,就给了我一枚戒指的事。说到这,卉代子马上说:“等一等”</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卉代子折回来,双手递给我一个由很多大小珍珠拼成的带链子的珍珠吊坠。并对横濑夫人说:“我看洛霞脖子上没戴东西,我也送她个礼物吧”。横濑夫人连忙代我致谢。</p><p class="ql-block"> 卉代子走后,横濑夫人从我手里拿过项链,仔细观赏着,还一个劲地说:“这可真不好意思,我忘了不说给洛霞戒指的事了。她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啊,这个我还没见她戴过呢”。</p><p class="ql-block"> 无功受禄的,我也不好意思起来。横濑忙笑着说“洛霞,她家有钱,不必在意”。</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一切,我又感觉我是在中国。咱们中国好像也是这样的做法和说法啊。看来这人之常情的事情哪个国家都有啊。</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多次从名古屋去大阪横濑家时,总是带着这个项链吊坠去与卉代子打招呼。现在这个吊链依然躺在我的首饰盒里。</p><p class="ql-block"> 其实日本人之间的礼尚往来都是价值很小的东西,以防价格过高让对方过意不去。看来对我这个外国人还是多少有点区别对待了。</p><p class="ql-block"> 从横濑夫人口中我得知:卉代子的丈夫是个公司社长,她任公司会计,只有一个女儿在外地工作。</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横濑对我提了一个要求。</p><p class="ql-block">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9. 形同母女</b></p><p class="ql-block"> 横濑说:“你告我一下你父亲的住所,我给他发封信,告诉他你已经平安到日本了”。我忙说:“不用了,我丈夫会告诉我父亲的”。他连忙说:“你丈夫不是带着女儿在上海要玩几天吗?你父亲一定很担心的。”没办法,我只得告诉他我父亲的地址。</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是怕横濑又要给我父亲寄东西又要花钱,因为他手头并不宽裕啊。他曾给我的哥哥们寄钓杆鱼,一下子寄了好几根,还特意在信中写着:“多余的送给你的朋友们”。</p><p class="ql-block"> 完后,他又说:“吃完午饭后你和妈妈一起去商店转一圈,晚上想吃什么就买什么,另外再给你女儿买几件衣服,我给你丈夫寄过去”。</p><p class="ql-block"> 他还嘱咐夫人“一定买几件贵的啊”。由此看来横濑夫人也是勤俭持家的人啊,否则横濑不会这样特意嘱咐她的。</p><p class="ql-block"> 夫人挽着我的胳膊出门了。一路上左邻右舍的熟人都打招呼问她:“这姑娘是谁呀?“横濑夫人也总忘不了介绍说我是他丈夫在中国旅游时认识的中学老师,要到名古屋留学,今天来她家了。”大家忙说:“斯高衣,意义捺”(意思:了不起、真是好事啊)。还说我们像母女俩,横濑夫人又是一阵大笑。</p><p class="ql-block"> 夫人一路上蝶々不休的话我也听不太懂,只是连猜带蒙地嗯呀、哈呀地应酬着。</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想:横濑夫妇儿女不在身边,一定很感孤单吧。这忽然来个客人,估计也挺高兴的。</p><p class="ql-block"> 因为日本人一般不串门 ,客人更不在主人家里住,客人一般都是在附近宾馆住。邻里之间一般也不进屋,有客也只是在门口聊。</p><p class="ql-block"> 日本人每天要洗澡,而日本澡堂是家中最为崇高、最富有隐私、最不愿让外人看到的地方。我们中国人喜欢用好吃好喝来表示对客人真心的欢迎。而日本是让客人使用自家澡堂来表示对客人的崇高待遇以及真心欢迎的心情。</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横瀨夫妇会对我这么好?后来横濑夫人告诉我:说我很家常、举止大方,不扭扭捏捏的,象他们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她们两口子很高兴、很喜欢。</p><p class="ql-block"> 进了超市,顿时眼花缭乱的根本看不明白都摆的什么。因为当时中国还没有超市,还都是柜台式售货。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可以随便拿商品的店内摆设。</p><p class="ql-block"> 我也不知挑什么,便与夫人商量:“买点肉馅吧,晚饭我来包中国饺子”夫人答应了。让我再拿点别的,我又拿了一包三个的肉包子、又给女儿挑了两条打折不少的小裙子。夫人又挑了一些疏菜,便高高兴兴地回家。</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夫人照例挽着我的胳膊、照例话语不停。看来夫人身体不错。否则一般人可说不了这么多话啊。</p><p class="ql-block"> 回到家,横濑一见裙子上面挂着的价格牌,立马满怨夫人说:“不是说了嘛,挑贵的买啊”夫人忙说“这是洛霞自己看中的”我连说:“是的,这两个图案好看”。</p><p class="ql-block"> 紧接着,该我正式登台了。我拿出了从中国带来的“秘密武器”。</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当吋我给女儿挑的裙子,由横濑寄给了我丈夫。这张照片拍于原矿山厂中学新建教学楼前,因为当时丈夫和女儿还住在学校内)</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10. 秘密武器</b></p><p class="ql-block"> 当时中国国门才打开不久,日本开始流行了中国热。从事中国文化的书法家、画家、以及太极拳、乒乓球等人才都很受日本人的欢迎,一个个在日本赚得盆满钵满的。</p><p class="ql-block"> 可这些我都不会,我没有一点可以展示的资本。我应该以什么形象去面对我周围的人呢?</p><p class="ql-block"> 这是我自拿到留学签证后开始认识思考的问题。</p><p class="ql-block"> 我曾听母亲说过:四川厨子不管走到哪里,都要背上四川产的辣椒和花椒。又想起贺龙的“一把菜刀闹革命”的故事。我觉得我应该用我最擅长的东西去开辟我的“战场”。</p><p class="ql-block"> 我最擅长包饺子,我丈夫曾说我的饺子是世界一流。因我从日本的电视以及电影上从没看见过饺子,也不知日本人吃不吃饺子?但日本人喜欢中国菜,这我是知道的。</p><p class="ql-block"> 不必担心,没有的东西才更稀罕、才更有魅力啊,“物以稀为贵”嘛。于是我带上了我的秘密武器:一根小小的擀面棍。打算以能干的主妇形象立于众人面前。因为一个勤劳、能做得一手好菜的主妇是最美的、也是最让对方放心的。</p><p class="ql-block"> 我从我的行李箱中掏出擀面棍,比划着我要和面。横濑夫人好不容易才明白了我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看到我麻利地和面、拌馅、甚至还一个手推、一个手捏着面片转的动作、直至擀出一张饺子皮来,夫人感到很是稀罕。还连忙把卉代子也叫来看个新鲜。</p><p class="ql-block"> 那饺子馅的味道也不知是否合横濑夫妻二人的口味?反正他们一个劲地说“欧依戏”(意思:好吃)</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才知道,日本人也吃饺子,面皮都是在超市买现成的。而且日本人把饺子是当菜吃、是煎着吃,有点类似于中国的锅贴。不像我们中国人是把饺子当主食、是煮着吃的。</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的擀面棍还真派出了用场。我不仅在家里用它招待客人、我还带它到日本朋友家擀、到我打工的公司擀、到我觉得可以交友、可以大显身手的一切地方擀。</p><p class="ql-block"> 大家都感到稀奇,都觉得我是个心灵手巧的人。更觉得我平易近人、亲切热情,这些迅速拉近了我于他(她)们之间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总之,这支擀面棍对我在日本闯荡立下了不朽的功勋。虽然它现在已经“老”了,两头都巳经有些发黑了,但是我不能扔掉它。因为我不能“过河拆桥、忘恩负义”。</p><p class="ql-block"> 吃完晚饭,横濑又千叮咛万嘱咐地让我去了名古屋有了住所后尽快给他写信,他要给我寄些日常生活用品。又给了我两张面额为500日元的公用电话卡,然后便让我早点休息,说是明天还要赶路。</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享受完日本人招待客人的最高待遇(泡澡)之后,在二楼横濑女儿的房间休息了。</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显得万无一失。</p><p class="ql-block"> 可是第二天,让横濑担心的事又发生了。</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天在横濑家包饺子)</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天晚上吃的烤牛肉)</p> <p class="ql-block"> 11. 惊慌失措</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下午与横濑夫妇一起喝了咖啡的缘故、还是因为鸭绒被太轻没有中国被子压在身上重重的那种踏实的感觉?总之我身体虽然疲惫、可脑子却异常清醒,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没有一点睡意。</p><p class="ql-block"> 一会儿想到我怎么这么有福,竟遇上了横濑夫妇这样的好人?一会儿又想着丈夫能否照顾好不满六岁的女儿?如果女儿有个什么闪失,我这出国可是得不偿失啊。一会儿又想到明天去名古屋住哪儿?怎么找房子?如果松浦和山田只是意思一下接到我之后,借口工作忙离开了那我可怎么办?这完全是有可能的。</p><p class="ql-block"> 总之,越想越多、越想越紧张、越想越没睡意,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真的是糟糕透了。</p><p class="ql-block"> 吃完早饭后,出租车来了。卉代子也特意来送我。我和横濑上了车便与大家挥手告别。</p><p class="ql-block"> 可不知怎么回事,车子没开多久,我忽然头昏恶心得很,想吐了。我一直坚持可顶不住。我赶紧比划着告诉横濑,表示我要吐。</p><p class="ql-block"> 横濑吓了一跳,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连忙让司机停车。下车后拉着我赶紧进了一个小商店,与店员打完招呼后,店员忙把我领到厕所。</p><p class="ql-block"> 我一阵折腾,几乎把昨晚和今早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稍微停顿一会儿才走出来。</p><p class="ql-block"> 横濑问我是否晕车?我说我从来不晕的。横濑说:“这可怎么办?是不是不舒服了?要不然先回去过两天再去吧?”</p><p class="ql-block"> 我想着昨天下午已经把我今天的车次和座位都告诉山田了,估计名古屋的那两位友人巳经在安排接我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本来他们给我当担保人,已经够添麻烦了。这再告诉他们我不舒服去不了了,这还不吓坏对方啊。如果对方不管我的事了,那可怎么办?面对一个外国来的萍水相逢的女子,话也听不懂,如果有病住院或是出什么意外,这不是让经济保证人肠子都要悔青的事吗。</p><p class="ql-block"> 不行,就是爬今天也得去。于是我忙说:“不要紧,我现在好点了,今天还是去吧!</p><p class="ql-block"> 于是横濑又赶紧买了点药和一瓶水让我吃下去,我们便继续坐车直奔大阪新干线火车站。</p><p class="ql-block"> 一路上横濑不停地问我:“要紧吗?没事吧?”</p><p class="ql-block"> 直到我上了新干线车,横濑还是一脸不安的表情。他还特意嘱咐列车员,对我关照一下。</p><p class="ql-block"> 当时也没有手机,横濑无法及时知道我的情况,估计他又要担心几天了。</p><p class="ql-block"> 唉,我这旁敲侧击想敲松浦的锼主意倒是把横濑给“敲”得不清啊。我感到自己太自私了、简直就是“惹事精”啊。</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与别的留学生谈起晕车之事后才知:原来中国人来日本大家几乎都晕车。只是没有我这么厉害。</p><p class="ql-block"> 他们还说:“咱们中国的轿车是上下晃、日本的轿车是左右晃。所以中国人刚开始都不习惯日本的轿车”。原来如此啊,怪不得的。</p><p class="ql-block"> 估计我头一天一夜没睡着、再加上心里紧张,就导致第二天吐得一塌糊涂的了。</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 <p class="ql-block"> 12. 虚惊一场</p><p class="ql-block"> 列车一开,速度之快令我震惊、也令我眼花头晕的不适应,两眼根本不敢往窗外看。</p><p class="ql-block"> 在车上我还是有点想吐,便赶紧向列车员要了一杯热水,慢慢喝着,终于压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大约一个小时后,列车驶进了名古屋车站。我的心紧张地开始剧烈跳动起来,感觉要晕倒。</p><p class="ql-block"> 车门开了,列车员帮我把行李拿下车,我随后下车。立刻看见了站在车门口等候的松浦和山田。</p><p class="ql-block"> 两人都是西装革履的,带着领带,一副日本男人出门在外办公的正宗派头。</p><p class="ql-block"> 见我下车后在感谢列车员,两人也忙着口中念念有词地一边向列车员鞠躬、一边说着感谢的客套话。</p><p class="ql-block"> 列车关门驶出后,两人便与我打招呼。山田随手接过行李,忙问我:“身体怎么样?”看来横濑已经将我不舒服的事通知了山田。松浦如往日照片一样在旁边站得,腰板挺得很直,略带微笑地说道“欢迎你”。</p><p class="ql-block"> 后来两人很负责、很高効率地带我去学校报到、去银行开户、找房子,购置家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三天里我的“小巢”便样样齐全了。</p><p class="ql-block"> 看来我之前又是旁敲侧击、又是怕人家扔下我不管的担心纯属多余,甚至可以说是罪过啊。 </p><p class="ql-block"> 我这一切的担心简直是“虚惊一场“啊。</p><p class="ql-block"> “日本的军阀是可恨的、日本的人民是善良的”毛主席的这句话真的是千真万确啊。</p> <p class="ql-block">(与在名古屋车站接我的杉浦社长合影留念)</p> <p class="ql-block">(与在名古屋车站接我的山田社长合影留念)</p> <p class="ql-block">(与松浦、三田一起吃饭情景)</p> <p class="ql-block">(二人知道我当天早上不舒服,让我坐着休息一下,然后走出名古屋车站)</p> <p class="ql-block">到达名古屋当日即去南山大学刘外国人留学生科加藤科长办公室报到。</p> <p class="ql-block">(位于名古屋市昭和区的住址:南明莊)</p> <p class="ql-block"> 13. 兑现承诺</p><p class="ql-block"> 安顿好后,我便向横濑以及另外几位日本朋友首次发出了地址为名古屋的信。</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与几位日本朋友之间已经通了一、两年的信了,彼此并不陌生。于是大家马上特意从日本各地专程来名古屋看我。</p><p class="ql-block"> 于是不到两周,我便拿到了丈夫来名古屋南山大学留学的入学申请材料和经济保证人须藤先生(在洛阳白马寺认识的住在东京的日本朋友)的担保材料,一并寄给了在洛阳翘首以待的丈夫。实现了我对丈夫“一年之内把你办到日本”的诺言。</p><p class="ql-block"> 因我房间有电话,而且我的日语口语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所以时常与横濑夫妇打打电话、说说我的情况。</p><p class="ql-block"> 他们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不易,时常嘱咐我要注意身体。横濑有时也给我写信,信里还总是偷偷地塞进五千日元。</p><p class="ql-block"> 因我来日本几乎是两手空空,没有一点经济基础,所以日子过得很节俭。除基本的能保证活下去的食物之外,象一些调味的酱油、葱之类可有可无的东西就都省了。但是到横濑过生日的时候,我还是特意买了点心从名古屋寄给他,祝他生日快乐。</p><p class="ql-block"> 后来这个习惯我一直坚持着,以至于横濑夫人总是对别人说:“洛霞每年都寄生日礼物来”。这是后话了。</p><p class="ql-block"> 学校终于放暑假了,横濑夫妇一再让我回大阪住几天,并寄来了路费。虽然我当时正打工,耽误一天就少挣不少钱,但我不忍心让横濑夫妇失望,便起程前往大阪。</p><p class="ql-block"> 这次去横濑家与上次大不相同,话也基本上可以听懂了,日本料理也合胃口了。横濑夫妇看到我的进步,很是高兴。还给我拍了不少照片。</p><p class="ql-block"> 日光如梭,1991年1月在时隔整整一年时,在我丈夫踏上日本国土的那天,发生了一件让横濑夫妻忍俊不止的事情。</p><p class="ql-block">(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第一个打工地)</p> <p class="ql-block">(第二个打工地)</p> <p class="ql-block">(第三个打工地)</p> <p class="ql-block">(第四个打工地)</p> <p class="ql-block">(与职员们一起吃午饭)</p> <p class="ql-block">(在公司楼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14.不认丈夫</p><p class="ql-block"> 丈夫乘飞机来日本当天,是我和横濑夫妇一起去接的(因为当时名古屋飞机场还不通中国航班)。正好横濑刚买了一个摄影机,便挂在身上准备录下我和丈夫别后一年重逢的激动场景。</p><p class="ql-block"> 我们三人在大阪机场接机大厅翘首以待。一会儿,丈夫航班的乘客一一开始走出海关了。</p><p class="ql-block"> 我睁大双眼,仔细扫着从我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p><p class="ql-block"> 这时走岀来一位中国人面相、身着黑色大衣、一头浓密的头发,个子高高的男子。</p><p class="ql-block"> 我觉得有点面熟、横濑夫人也问我:“是这位吧?”可我觉得我丈夫头发没有这么多、个子也没这么高,连说“不是的”。</p><p class="ql-block"> 转眼间,人都岀来完了,也没见我丈夫身影。我忙对横濑夫妇说:“估计我丈夫不会日语,出海关手续办得慢。”</p><p class="ql-block"> 于是三人又等了二十多分钟,仍然不见丈夫身影。我忙对二人说:“你们俩在这等着,我到大厅别处看看,会不会从别的门出来了”。</p><p class="ql-block"> 正在我往大厅左边走时,又看到那位中国人面相的男士一个人站在那。我正想问他见没见到机上有位中国人时(因为当时乘机的中国人还是很少的),他突然对着我喊了一声:“洛霞”。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正是我的丈夫。</p><p class="ql-block"> 我忙问:“你头发怎么这么多了?”丈夫忙说:“临行前几天,我大姐说让我戴个发套。”</p><p class="ql-block"> 原来如此,于是我赶紧去喊横濑夫妇。 </p><p class="ql-block"> 夫人一见我丈夫立马说:“你看,我说是这位吧,你还说不是”。</p><p class="ql-block"> 我将夫人的话翻译给丈夫听,大家都是哈哈大笑。结果横濑也没录上我和丈夫四眼相对的瞬间,成为了不可弥补的遗憾。</p><p class="ql-block"> 在回横濑家的路上,横濑夫妇一直对刚才的事忍俊不止。横濑夫人还对我说:“你怎么连自己的男人都不认了,你们才分开一年啊。“</p><p class="ql-block"> 到了横濑家之后,夫人照例又是给女儿打电话、又是给卉代子叙述,而且都少不了那句“我说是吧、可洛霞还说不是”。</p><p class="ql-block"> 过后丈夫告诉我说,他早就设计好了与我别后一年重逢的动作:紧紧拥护我一下,然后掉几滴鳄鱼的眼泪、再说一句“洛霞,咱们走到今天太不容易了”。丈夫又说“我应该在来之前告诉你我准备戴个发套的事了”。</p><p class="ql-block"> 丈夫因为有了我这个“拐杖”,也算是没有尝过我当年那种乘飞机时紧张的感觉以及惴惴不安的心情。但也缺少了那种闯荡江湖的艰辛和乐趣所给人带来的回味。“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嘛。</p><p class="ql-block"> 丈夫来了之后,横濑可以少操点心了吗?</p> <p class="ql-block"> 15.大善之人</p><p class="ql-block"> 因我和丈夫当时在日本是留学生身份,没有正式工作和收入,所以不符合将女儿带到日本的条件,于是就把我女儿放到了我父亲那里。</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父亲巳经再婚、王阿姨人也不错,所以我也很放心,便加速扩展人际关系圈、打算尽快将女儿办到日本。</p><p class="ql-block"> 横濑一如即往地给我的女儿寄衣物,一方面也时不时地接济我们夫妻。</p><p class="ql-block"> 在春回大地樱花盛开的季节,有一天,横濑来到我们居住的国际留学生会馆特意来看我们夫妻。</p><p class="ql-block"> 想留他吃饭、带他出去转一下,他都谢绝了。他一点不想给我们添麻烦,只留下一个信封(里面装有一万日元),坐了一个小时就走了。</p><p class="ql-block"> 我连忙拿出他去年给我的照相机,在会馆门口与他合影留念。</p><p class="ql-block"> 看官可能会觉得:横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其实日本的普通老百姓真的是很勤劳、很善良的。</p><p class="ql-block"> 我给我的二哥找经济担保人入野社长(当时我和丈夫都在入野公司打工)时,入野还亲自去中国专程见我二哥一面(当时我二哥也不会日语,还特意找了一位矿山𠂆的翻译),又给我女儿带了礼物去我父亲家看我女儿。</p><p class="ql-block"> 当他看到我女儿天真浪漫的神情,想到我们夫妇如此辛苦地在日本打工学习时,还流下了眼泪。过后翻译还对我说:“入野这么善良啊,还流眼泪了”</p><p class="ql-block"> 是啊。看到骨肉分离,凡是心善的人的心中都不是滋味,这是人之常情啊。</p><p class="ql-block"> 1992年2月,我的女儿也来到了日本。东京的须藤让我女儿去他那玩、横濑也让我女儿去大阪住几天,我知道:他们都是觉得我们夫妻又要打工又要上学,还带着个孩子,感觉我们维持生活太辛苦,所以想帮我们带带孩子。</p><p class="ql-block"> 于是女儿来日本四个月后就自己乘坐新干线去东京须藤家、8月纷又去大阪横濑家渡假期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女儿大学毕业,因成绩优秀,三菱公司非常希望她能去就职(因为女儿曾在三菱公司当了几天翻译),公司还特意托我的朋友来劝说女儿,可女儿说她不想就职,想去美国留学,想体验妈妈当年独闯日本的滋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的儿子以及小女儿也都去美国体验留学生活了。真是: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孩子啊。</p><p class="ql-block"> 当然了,由于三个孩子去美国留学时,我这个财政部长都给足了他们盘缠和学费,更为重要的是:三个孩子去美国之前,英语水平都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对方学校为留学生也都已经准备好了住处和家具及日常用品。所以孩子们的留学与我当时的留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p><p class="ql-block"> 不久,却发生了让横濑为之伤痛的事。</p> <p class="ql-block">(横濑给留在中国的大女儿寄的衣服)</p> <p class="ql-block">(入野社長去洛阳看望大女儿)</p> <p class="ql-block">(名古屋国际留学生会馆夫妇双人间模样)</p> <p class="ql-block">(1992年夏天大女儿暑假自己去大阪横濑家玩时所摄)</p> <p class="ql-block">(大女儿在横濑家玩)</p> <p class="ql-block">(1992年夏天大女儿暑假自己去大阪横濑家玩时与横濑邻居卉代子的留影)</p> <p class="ql-block"> 16.心痛难忍</p><p class="ql-block"> 几年的交往,横濑家俨然成了我在日本的“娘家”。95年5月我父亲去世了。横濑得知后对我们一家三口更加关怀备至。</p><p class="ql-block"> 95年9月在我读博士一年级时我又添了个儿子。横濑夫妇很高兴,像自己得了亲外孙一样不断地催促我们带儿子回大阪让他们看看。</p><p class="ql-block"> 横濑抱着儿子,那看儿子的目光是那么的慈祥、那么的家常,他高兴得眉眼都是笑的,简直就像是自己得了外孙一样。当然了,祝贺儿子出生的礼钱也准备得非常丰厚。</p><p class="ql-block"> 这让我感到他比我的父亲还疼爱我。他还特意买了一座日本家庭生儿子时象征儿子健康成长的武土人形座像让我带回去。</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们一家四口也时常回“娘家”看看。横濑夫人喜欢做针线,每次从大阪回来,我们都是满载而归的。</p><p class="ql-block"> 有一段时间,我给“娘家”打电话时没有人接,我以为二老出门旅游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还是没有人接。于是我给卉代子打电话询问。</p><p class="ql-block"> 过了一会儿,横濑夫人来电话了。说他们两口子现在在东京。我以为他们是去女儿家住了,也没多问。</p><p class="ql-block"> 放暑假时,我带着孩子回大阪,发现横濑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又看见屋里摆了一个灵位,原来是横濑的女儿因病去世了,享年42岁,留下一男一女两个孩子。</p><p class="ql-block"> 横濑一句没有给我讲他女儿去世的事,估计是太伤心了。倒是夫人给我讲起了经过。还说女儿临终时一个劲地对他们说:“对不起了,不能为二老养老送终了。”</p><p class="ql-block"> 我拿着点心去卉代子家打招呼时,卉代子还对我说:“洛霞,你以后多来几趟啊。他们女儿走了,横濑好像受不了,夫人还好一些。横濑见了你,人多热闹,可能就好多了”。</p><p class="ql-block"> 我听了以后很难受,立即流出了眼泪。想想横濑对我都那么好,他女儿这一走,不等于要了他的命了啊。</p><p class="ql-block"> 看到家里比较凌乱,我对丈夫说:“你看,这个家好像好长时间没收拾了,咱们住两天吧,帮助打扫一下吧!”</p><p class="ql-block"> 丈夫欣然同意,爬高上低地让横濑夫妇一个劲地在旁边提醒:“小心、小心”这次清扫把横濑家不打算要的东西都清理了。能为二老做点事,我和丈夫赶到非常欣慰和轻松。因为我们太亏欠他们了。</p><p class="ql-block"> 我们又一起帮忙把她女儿的房间收拾了一下。一阵折腾,二老心情好像好多了。走时,硬又塞给我们一些钱,还一再说:“常来啊”</p><p class="ql-block"> 看到二老的影子,我的心都要碎了。他们虽说还有儿子,可不管是过年还是平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儿媳。据横濑夫人讲:儿媳妇的父亲去世了,儿媳的母亲住在儿媳家,所以儿媳也不便出门”</p><p class="ql-block"> 可是在日本,一般来说日本老人都不与孩子一起住。儿子家还能住几天,姑娘家就更不会去住了。老人不能自理时,都是去养老院直到善终。</p><p class="ql-block"> 估计横濑夫人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唉,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让我悲痛伤心的事也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大女儿与横濑的孙女在一起。)</p> <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20px;">17.惊闻噩耗</span></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每年过年(日本是过公历年,即每年的一月一号)都去大阪。横濑的女婿和横濑的儿子每年也是在过年时带着孩子回大阪。</p><p class="ql-block"> 女婿在公司是个小头头,打扮得挺精致、整洁、头发梳得没有一根不到位,完全是一副日本传统男人模样。</p><p class="ql-block"> 他回来过年时总是穿着日本男式和服,一进家就正襟端坐像个客人,与横濑夫妇几乎不交谈。只是与我们以及横濑儿子有一句,无一句地聊几下。</p><p class="ql-block"> 横漱儿子到很随便,穿着牛仔裤、不太修边幅。</p><p class="ql-block"> 他们都是吃个午饭就走了,好像还没有我们在家里呆的时间长。真的不知谁是横濑夫妇的孩子了。</p><p class="ql-block"> 1999年4月1日我成为了大学的一名教员,又利用假期带日本学生去中国大学交流观光。</p><p class="ql-block"> 我把日本学生们在洛阳龙门石窟观赏的照片拿给横濑看,横濑很有感触、高兴坏了,连连说:“真没想到啊。当年一句完整的日语也说不上来的你怎么就成了日本大学里的老师了呢”。夫人也说“洛霞脑子真聪明”。</p><p class="ql-block"> 2003年2月我又添了一个女儿,横濑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我依然常带着孩子回娘家住几天。</p><p class="ql-block"> 2004年暑假,我们一家五口开车又去大阪了。吃完午饭后,横瀬一边给我大女儿、儿子一人五千日元票子,一边说:“让你爸带你们去遊园地玩玩,喜欢买啥就买啥”</p><p class="ql-block"> 他那给钱的表情和动作就像给自己的孙子孙女们钱似的,很家常。我带着一岁小女儿留在家里与二老聊天。</p><p class="ql-block"> 一切都显得很正常。</p><p class="ql-block"> 2005年元旦,我带孩子回中国了,没有去大阪过年。</p><p class="ql-block"> 4月的一天,我突然接到从大阪府茨木市发来的邀请参加葬礼明信片。我吓了一跳,上面写着:横濑豊治因病去世,享年78岁。兹定于某月某日某时某处举行葬礼,敬请参加。</p><p class="ql-block"> 我顿时泪崩起来,这怎么可能啊?去年夏天不是还好好的吗?</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们全家都去参加葬礼了。头一次见到横濑的儿媳妇也坐在前台接受大家的慰问。</p><p class="ql-block"> 看到横濑的遗像我真的不忍心看,加上那天横濑家的亲戚朋友来了很多,我担心孩子小会哭闹。于是我们一家人就按日本礼节给横濑上完香、给夫人问候之后就直接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好几天情绪过不来,搞不清是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过后我又去大阪,看见横濑的灵牌也放在家里,与他女儿的灵牌摆在了一起。我去上香时,夫人还对着横濑说:“洛霞来了”。</p><p class="ql-block"> 我问夫人:“爸爸怎么就走了呢?为什么生病也没有告诉我一声?”</p><p class="ql-block"> 夫人说:“去年11月查出的病,已经到晚期了。你爸爸不让我告诉你”夫人还说:“女儿过早去世,估计也是导致你爸生病的原因,因为他一直处在悲伤的情绪中走不出来“。 </p><p class="ql-block"> 看来日本男人在家庭中、在工作上是强的、在情感上也是挺弱的。</p><p class="ql-block"> 我难过极了。横濑怎么就不让告诉我一声啊,能让我侍候他两天我心里也好受一些啊。</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和丈夫又帮夫人收拾横濑的遗物,夫人打开两个纸箱说:“这两个箱子是你爸爸生前保存着你的所有来信和照片,你都拿回去吧”。</p><p class="ql-block"> 我打开一看,果然是的。包括我那第一封爬在床上写的前言不搭后语的日文信。</p><p class="ql-block"> 夫人又翻出横濑用的一些东西,问我要不要?我说:“都要”。</p><p class="ql-block"> 丈夫极为不解,我说:“都拿回去,免得夫人不好处理,这样她会想着我们在用,心里也好受一些”。</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些东西现在根本不可能用啊。先不说商品更新换代的这么快,就说我现在已是大学教员了,我每年有研究费还都花不完的。所以拉回来的那些东西至今还在我家放着。我也不忍心扔掉、怕横濑在天之灵不高兴。</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回大阪家里,正好横濑儿子也在家里。他儿子还对我说:“上面房子空着,你方便的话假期就来多住几天,妈妈一个人很寂寞。”</p><p class="ql-block"> 看来横濑一家人的意识中已经把我当做他们家的一分子了。</p><p class="ql-block"> 2016年我大女儿在一所位于関西地区的大学里当上了副教授,而这所大学的一处校址就在大阪府茨木市。于是大女儿在茨木市安家了。离横濑的家有公交车三、 四站的路程。</p><p class="ql-block"> 茨木市是我初到日本下榻的城市、也是女儿幼时常来玩的城市。如今女儿长大成人,又在这个城市成家立业,这一切不知是不是横濑灵魂招唤的结果,反正我心里也有了一些安慰。</p><p class="ql-block"> 因为横濑夫人不会孤单了、横濑的家也会热闹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5, 25, 25); font-size:20px;"> 结尾:恩情难忘</b></p><p class="ql-block"> 横濑与我的故事讲完了。不,这不是故事,这是一位善良的日本老人对一个异国他乡求学心切的女子的真挚的关怀、爱护的真实写照。这种爱是那么的朴实、纯厚,它跨越了国界、跨越了民族、跨越了语言的障碍。</p><p class="ql-block"> 2009年月名古屋的松浦老人也去世了,享年92岁。</p><p class="ql-block"> 虽然横濑与松浦这两位有恩与我的老人都曾经帮助了我,但我对这两位老人的感情还是不一样的。松浦先生对我来说是我走向今天的大功臣。没有他我不可能来到日本、更不可能又添了后来的一儿一女。所以对他我是充满了无限感激的。</p><p class="ql-block"> 而横濑对我来说,除了我所持有的感恩之情之外,还有一层象有着血缘关系那样的无拘无束的依赖、眷恋的亲情的存在感。他的逝世对我来说就像是失去亲人一般的切肤之痛。他是一位慈祥而和蔼的父亲,而我却没有为他做过一件事,真的是太遗憾了。</p><p class="ql-block"> 横濑夫人将近90岁了。因年事已高,住进了养老院。卉代子得了老年痴呆症,再也不认识“拉卡桑”了。</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现在每当去大阪府茨木市女儿的家时,只要一出火车站,我的眼前就立刻浮现出当年横濑在这里微笑着接我回家、送我上车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他的那句“拉卡桑,还来啊!“总会让我心酸、让我流泪、让我悲伤的情绪好几天缓不过劲来。</p><p class="ql-block"> 尽管横濑文化不高、文笔不精,但他用他那颗大爱之心书写了一篇美仑美奂的人间之爱的美文,所以我依然要称他为横濑先生。</p><p class="ql-block"> 横濑先生,安息吧!</p><p class="ql-block"> 再有几个月就是横濑先生逝世二十周年的日子了,希望我的这篇文章能告慰横濑的在天之灵,祝他在天堂愉快。</p><p class="ql-block"> (全文完。2024年11月22日完稿于名古屋)</p> <p class="ql-block">(这是横濑夫人美智子。是我去茨木看望老人家时照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