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花厄》下部 人间沧桑</p><p class="ql-block"> 十 六</p><p class="ql-block">“月儿，月儿，快出来去看抓坏蛋啦！”邻居家的小翠扯着嗓子在屋外使劲喊着。</p><p class="ql-block">“我来啦！我来啦！”月儿听小翠叫她，早已跑出来了。</p><p class="ql-block">“今儿是批斗地主恶霸大会，我一会儿也去参加呢。”凤花紧跟着出来叮嘱她俩：“你们俩慢点，别摔着！”</p><p class="ql-block">“当——当——当——”街上响起了敲锣声，三声过后，有人就喊道：“打倒汉奸走狗！打倒地主恶霸！清算清查，实行减租减息！——”</p><p class="ql-block">只见几名治安人员押着两个人从北街游行过来，被押的人头上戴一顶白纸糊成的尖顶帽，上面写着“汉奸走狗”“恶霸地主”字样。俩人低头弓身，胸前有根绳子让人拽着往前走，一副狼狈丑样。此二人正是：一个是恶霸地主白世魁，一个是汉奸走狗青眼窝吴德礼。</p><p class="ql-block">人们听到锣声响，都纷纷出来看热闹。很多人拥拥挤挤到了“玉皇庙”对面大戏台下边。</p><p class="ql-block">日寇投降后，伪维持会自然就退出了历史舞台。村里以高天亮为首成立了临时治安队，担负起了全村的治安保卫工作。</p><p class="ql-block">高天亮、姬福贵、牛瑞田还有两名工作组人员都在大戏台上等着，龙再飞也来参加这次批斗大会。</p><p class="ql-block">这时，高天亮站在大戏台前，拿着铁皮卷筒，用宏亮的嗓门喊到：“乡亲们！今天是批斗恶霸、汉奸、走狗大会，多少年来，他们横行霸道，欺压穷人，无恶不作，老百姓受尽了他们的凌辱。日本鬼子来了以来，他们奴颜屈膝，投敌求荣，残害八路军和抗日人员，成了令人不耻的大汉奸。在他们的魔掌下，使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p><p class="ql-block">这时一名治安人员举臂高呼：“打倒汉奸走狗！打倒恶霸！打倒白眼狼！打倒青眼窝！”人们都跟着一起高呼。</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凤花处理完杂事，也赶到了戏台下。</span></p><p class="ql-block">高天亮继续说：“今天，有冤的申冤，有苦的诉苦，我们要对他们进行清查清算，打倒这些骑在老百姓头上的坏蛋，让他们低头认罪，让穷人翻身当家做主，建设一个清平的社会。”</p><p class="ql-block">“打倒地主恶霸！打倒汉奸走狗！让他们血债血偿！……”又有人在高呼口号。</p><p class="ql-block">多少人都没有想到，曾经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恶霸如今也有今天的下场，乡民们心中都嘀咕着：这个世道看来真是变了。</p><p class="ql-block">可是，人们在下边只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心中都有忌惮，没有人敢领头揭发地主恶霸们的罪行。</p><p class="ql-block">这时，龙再飞站起来，拿起铁皮卷筒，走到台前，向大家讲到：“各位乡民，我们工作组来村里蹲点工作，就是来给大家撑腰的。我们刚把日本鬼子赶跑，接下来就要推行土地改革运动。中国几千年来，老百姓深受封建地主阶级的奴役和压迫，祖祖辈辈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旧世界是那些官僚、地主老爷的天下，他们过着花天酒地、极奢淫欲的生活。底层老百姓承受着层层压榨和苛捐杂税，有的被逼无奈，出让土地、卖儿卖女、扛长工、打短工，甚至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毛主席、共产党来了，领导人民闹革命，专为我们穷苦人打天下。推翻旧世界，建设新社会，让穷苦人民真正过上人人平等的新生活。这是不同于旧时代封建社会的改朝换代，这是劳动人民真正当家作主的一个新时代。只有人人起来揭露这些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恶霸罪行、控诉他们的罪状、剥夺他们的财产、推翻他们的统治，我们才能扬眉吐气，过上幸福的生活……”</p><p class="ql-block">“好！”此时台下已是群情振奋，掀起了一阵又一阵掌声和欢呼声。</p><p class="ql-block">“我先来说。”这时，西街一个叫李根生的走上台来，指着白世魁说道：“白眼狼，你这个狗东西！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过去，你当伪保长，为了抽壮丁，骗了我许多钱，那都是我多年攒下的血汗钱呀！后来还是躲不过你的魔掌，硬逼着让我撇下无力谋生的老小去当兵，可我不忍心让一家人饿死，忍痛砍掉了右手食指，躲避替蒋匪帮送死。为了报仇，我一直把手指头保留到现在。”他瞪着一双愤怒的目光，举起一只颤抖的手，悲伤地高喊道：“大伙看看我的手，这就是铁证。”</p><p class="ql-block">下面有人怒吼道：“白眼狼，没有人性的东西！”</p><p class="ql-block">接着一位双目失明、脸上布满伤疤的刘氏老太太被人搀扶着走上戏台，声泪俱下的哭诉了她怎么被害的家破人亡的经历：她当年本来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媳妇，有一个不错的家庭。丈夫是个木匠，虽然生活不富裕，但还不至于挨饿受冻。新婚不久，夫妻恩恩爱爱，本来应该好好过日子，可祸从天降。她的丈夫被恶霸白世魁他爹叫去干木匠活，谁知当天就来人告诉他，她丈夫暴病身亡，让她上门去收尸。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身体好好的，不可能这么突然病死。即使是病死，又为甚不送回来？心想一定事有蹊跷。她心里明白，她此去定是羊入虎口。思前想后她就用开水泼到自己脸上，疼得快要昏死过去。等她醒来，叫着本家亲戚一齐去给丈夫收尸。大恶霸一看她一脸烧得起了大水泡，残不忍睹的脸，加上来了很多人，她才侥幸逃过被摧残的境地。丈夫的尸体领回来后，发现嘴唇发紫，脸色发黑，就知道是被毒死的。可她没有地方去伸冤。她整天哭泣，哭瞎了双眼，从此看不到阳光，生活陷入了绝境。虽然本家兄弟给她点接济，可家家都非常困难，谁也没有能力一直帮她，她不得不一个人出去要饭度日子。她苦苦熬着，挣扎着活着，就是盼望能有为丈夫报仇、为自己伸冤的那一天。现在<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再受恶霸地主的欺压了，</span>终于等到出气的时候了。刘老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台下也有人跟着呜鸣哭泣。</p><p class="ql-block">随后，唐聚才的媳妇也上了台，用手指着吴德礼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龟孙！狗汉奸！看看你自己长的恶心样，猪不拱羊不舔，冬瓜脑袋苦瓜脸，鹰勾鼻子黑豆眼。生来就是青眼窝，心肠比蛇还恶毒！一看就不是吃人奶长大的。你勾结鬼子，生生害死了我男人。我们几乎全家饿死。你还我男人！你还我男人！……”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撕扯着吴德礼的衣服。</p><p class="ql-block">下面的人也发出愤怒的声音：“打死他！打死他！让这个狗杂种偿命！……”</p><p class="ql-block">凤花站在人群中，看着昔日这两个为非作歹的家伙，心中也像点燃的火苗直窜胸膛。</p><p class="ql-block">有人在旁边对凤花说：“你也去诉诉苦，别总是忍着，出出多年的冤气，心里会舒坦些。”</p><p class="ql-block">凤花是被人推着上了台上，一时不知从哪提起，随后便举起拳头，朝着白世魁身上打去：“你们这些害人的东西，我的妯娌春娥就是死在你和你的狗崽仔手里，有你们这些狗东西在，穷苦人永远就没有翻身的日子！”她转身又指着青眼窝吴德礼诉说道：“天生的害人精，没有脊梁骨的狗汉奸，欺我们孤女寡母，老天终于报应到你头上了，你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也不会饶了你……”</p><p class="ql-block">月儿在下边看着妈妈在台上哭诉，眼眶已噙满泪水，拉着身旁秋生的手，一块儿跑到台上挥着拳头朝两个人身上乱捣，月儿嘴里不停地嚷嚷着：“打死你个坏蛋！打死你个坏蛋！……”</p><p class="ql-block">秋生边捣边哭喊着：“还我妈妈，还我妈妈……”</p><p class="ql-block">小翠在下边听着，泪水也摸糊了眼睛。</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批斗会从下午一直持续到傍晚，恶霸白世魁有些上了年纪，被人们打得气息奄奄，关在了农会总部。汉奸吴德礼被押往区公所，等候严惩法办。</p><p class="ql-block">恶霸白世魁回不了家，这让白家人都着了急。第二天，白家本族人都聚在一起商量办法。有人说：“日本兵撤走后，阎锡山的部队已收复接管了上党地区，八路军在这一带还没有站稳脚。他们派工作组，煽动民众搞减租减息，还要分田分地。穷鬼们都欺到我们头上了，我们怎能忍受如此大辱？我们得想办法杀杀他们的威风，给他们点厉害尝尝才行。”</p><p class="ql-block">有的说：“我们白家也是个旺族、人多势众，我们不甘于忍受这窝囊气。大伙联合起来，由大少爷白家智领头，给这些穷鬼们一个反击，找他们那些个积极分子下手，让他们也尝点苦头。”</p><p class="ql-block">有的说：“对，这个办法好！我们就找一两个目标下手。”</p><p class="ql-block">白家智阴沉着脸，冷冷地说：“俗话说心慈虎无食，我们就来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p><p class="ql-block">白家人的计策在谋划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