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后街的那些事

六缘(陈厚权)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span><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洪湖市市府所在地新堤,有条为纪念电影《洪湖赤卫队》诞生地而命名的赤卫路。老新堤人都记得,与这条乳名为新建街的老街同时开街,迄今一起并肩走过七十年岁月的还有一条新后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它俩如孪生姊妹般并驾齐驱,相向前后排列,共同沿袭了巨柱板壁、框架建造的老模式,兼蓄并存了新堤明清老房子的遗风,共同目睹了古镇日新月异的发展历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作为新堤土著,我在赤卫路(新建街)与新后街上长大。每当我重返故里,寻根怀旧,徜徉在新后街残存的路面上,停下脚步回看来时的路,如烟往事便涌上心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与新建街一样,它的拓荒居民都来自新堤东岸堤街。1954年,长江爆发百年一遇的特大洪水,新堤江堤不堪洪汛肆虐,仅1公里多的江堤,就发生了好几处管涌险情。为了与洪水抗争,新堤人迫不得已,只能将东岸堤街两侧明清古建筑上的一些檩柱、椽子、门窗、楼板,黑瓦、青砖、门墩、石础都应急拆去,用作抢险抗洪材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待新堤人战胜洪水修复家园时,东岸堤街上几乎十楼半残,沿江干堤也是千疮百孔、不堪重负。县政府作出了加宽、加高、加固堤防的决定。</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于是,新堤东岸堤街成为了新大堤的拓宽堤基,也就寿终正寝,结束了历史使命。老堤街上的居民们顾全大局,拆除残垣断壁,收拾剩木余梁,整体迁徙到现在的赤卫路地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的冠名,是缘于它挨着新建街房屋的后山墙而建。其规模却不如新建街那般气势恢宏,宽阔地一气铺开了近二千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由于它的身后和脚头,都是历史上抗洪取土后留下的大池塘,新后街向西延展的格局受到限制,只能构成二三百米纵深,而戛然而止的秀珍型街道,面宽也就六米左右。没想到如此布局,竟为后来形成的宏卫南路,预留了南北通透的空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如此,它却是新堤古镇新开街的孤例,仍然承袭了明清老房子建筑格局,并且还在新后街的道路上,刻意地铺上了从旧居地移来的老石板,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庚续着东岸堤街前世今生的人文历史因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难得的是,建成的新后街,把融汇城乡古风今韵的地理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它东靠老洪湖一中校园,四季不绝的文墨书香,接力着江峰书院的朝读晚诵声,从教室的窗隙门缝挤出,熏陶着钟灵毓秀的街头巷尾。而它的东北角,是老新堤码头帮聚居区的钟各礅,像一块穿越几个世纪的人文磐石,成了新后街岁月静好的舒适枕头。南边新建街的高楼长龙,像屏障一样为它遮阳挡尘,使新后街虽处于闹市,却免去了城市车马喧嚣,有了闹中取静的安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的后山墙下,几十亩面积的池塘,像一张巨大温婉的水床,拥抱着一字排开的房屋。让新后街宛若一位纤细的睡美人,宁静地躺着,就可仰观街道上空的流云舒卷,侧目即可透视城乡结合部的田园光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阳春时节,新后街傍水的天然后花园里,塘沿岸柳垂丝,鸟语花香。夏天风拂碧荷,蜓蝶戏于芙蓉间,鱼虾闹莲。秋天木桥怀舟,牵系游道,沟通水陆。冬日风竹琴瑟,雾凇冰枝,一派雅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此种种风景,直叫老洪中的学子在课余时间,应季赏景、结伴畅游,将木屋袅烟,栈桥柳丝,风动碧水,水色天光一起收纳进自己的取景框中。或者诗兴大发、吟赋作对,或者收罗天色七彩,写生素描,可谓不拘一格,人物神情皆入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更为有趣的是,在那比较矜持的年月,如今的爷爷奶奶,当时的翩翩少年情窦初开,害羞得连手都不敢牵,这条街道就是情侣们最钟情、最隐秘、最浪漫的幽会场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一到月上柳枝、华灯晚照,新后街进入半休眠状态,微风如咏,流萤闪烁,石板暗影,一切都透露着夜朦胧、情朦胧的蛊惑。成双成对的洪湖一中恰同学少年,这里就成了他们晚自习后你送我、我再回头送你的必由之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候,还有从洪湖大礼堂、新堤露天电影院散场的恋人,撇开灯火通明的新建街不走,那腿足也会有记忆一般,不知不觉就步入了这总归嫌短的石板路上,惬意聆听脚步在老石板上摩擦出的叩击声,憧憬着走在通往婚姻殿堂走廊上的浪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说起来,这条爱情之路的遐想福分,一半是天赐,一半是人赠。晚上,人们大多早早地关上了门,小孩们即便是隔着门缝偷窥,也绝对不会弄出声响,这里的大人小孩都成人之美,约定俗成,不会去打扰情侣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除了留存了“爱之街”窃窃私语的浪漫,还记录了一段惊心动魄、枪林弹雨的扭曲历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68年6月,洪湖新堤两大对立的“文革”派性组织,酿成了“6·11”武斗流血事件。当时新后街的苏家老屋,就是“红派”的敌前指挥所,新后街一排老房子,就是他们的前沿阵地。少年时代的我,亲眼目睹了武斗的第一枪,正是从新后街甘家老屋的窗洞间打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1日一大早,“钢派”麾下的各战斗兵团数千群众,打着抨击对方的标语横幅游行,然后聚集在县大礼堂,举行“声讨‘红派’武装颠覆汊河区革命委员会大会”。而新堤的“红派”,则组织人员在大礼堂外围,持武器实施阻止行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节,东西走向的新后街,地处两街高楼之间。“红派”武装人员在街道上行动,有新建街的楼宇作为屏障,既可规避正南方向“钢派”组织在土产公司碉楼上的火力覆盖,又让“钢派”的洪一中瞭望台成为了睁眼瞎。同时还可进退自如,在街头巷尾东进西出,与友军相互驰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首先,他们占据新后街甘家老屋,把后山墙的窗洞作为机枪射击孔。实施火力侦察,达到了钳制洪一中“红派”大楼广播、压制机枪火力的目的后,接着策应池塘北面,肖老革命住宅前的武装突击队队友,炸开了新堤露天电影院东墙,火力封锁了大礼堂与会人员向东突围的通道。然后又毫无顾忌地穿插到新后街戴氏老房北墙,在塘南突出地段构筑轻机枪阵地,利用地形优势,形成“钢派”重机枪射击死角,成功控制了大礼堂南方东侧两通道,牢牢把控了武斗决胜权,以无一伤亡的代价,一手酿成了8死21伤的流血事件。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历经了春花秋月的浪漫,流下过怨恨派性武斗的悲泪,也从忘怀作为见证这条人文荟萃之街的记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新后街东端陈家老屋的后厨,居民们排队无偿领取社会主义大锅饭的香味,穿越时空还留存在人们的脑海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西头的新堤扇筷厂,作为洪湖县手工产品巨头与行业文化旗帜,独领风骚。其生产的竹筋牛骨、绢面纸质折扇,采用传统手工匠作,工艺考究,经久耐用。特别是它的拳头产品,仿名家手绘字画的折扇,古风古韵,深受文人雅士的追捧。这些品牌,可与江浙名厂比肩,不仅行销三湘四水、大江南北、黄河两岸,而且作为洪湖的外贸俏货,畅销东南亚、西欧市场。洪湖新堤折扇,与各种竹木筷子一起,联袂成为一张靓丽的洪湖产业名片,闻名遐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新后街还记得,新堤的第一支女子腰鼓队、第一支女子高跷队、第一支女子水龙救火队、第一个妇女识字扫盲班,就是在它怀抱中诞生。这些解放后翻了身的半边天的舞姿、歌声、呐喊声、读书声震撼了时空,催生了乡土气息浓郁的扇筷厂文化,打造出了洪湖地域文化名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探索新后街历史人文内涵,真是多如星辰。贯穿清代民国的活化石,称霸新堤的码头大亨,钟家帮舵爷的九柱十八檩老屋架衰柱,像一支支以天为纸的毛笔,默默地书写着二百余年的辉煌;回民英豪定某某家老屋后,那阵阵闻鸡起舞的习武晨练声,曾气冲霄汉,抒发了几代少年的一腔正气;新堤竹篾帮泰斗戴老大的拐子椅上,依稀还留下了他教训弟子的威仪;新堤杂货老字号“吴一茂”的祖屋里,那位清末遗老给人亮着家谱,讲着先祖吴三桂的故事,音犹在耳;陈家纸扎铺的二爹,也于老屋向儿子透露了他爷爷的爷爷,在光绪十五年“南方花灯案”中,因制作龙灯凤灯,稀里糊涂地得罪了慈禧,差点儿被诛灭九族的轶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人文底蕴厚重的新后街,故事怎么也说不完,斑驳陆离的每块条石,都留下了我辈童年难忘的记忆,它是老新堤人梦里故乡中,永久相拥的一条走不完的乡愁心路。</span></p> <p class="ql-block">陈厚权,网名:六缘,湖北省洪湖市新堤人,男,汉族,中共党员,大专文化,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湖北省报告文学会会员,《荆楚报告》编辑部特约编辑,荆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洪湖市政协文史专员,洪湖市诗词楹联协会会员,洪湖市醉美洪湖《新堤陈事》专栏特约撰稿人,著有长篇、中篇、短篇小说,在报刊杂志与诸多网络平台上发表过小说、散文、诗词等作品,曾获各种文学奖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