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T7绕“秦岭“

乌金高山

　　太原站的月台在暮色里泛着青灰，T7次列车如同一条银蟒缓缓滑入站台。我背着一个双肩包，拎着一个拉竿箱，直到钻进车厢才舒了口气。

　　次日清晨，我是被车厢接缝处有节奏的"咔嗒"声唤醒的。摸出手机看时间，七点五十八分。列车员拎着铜铃从过道飘过："前方进入秦岭山区——"话音未落，整列车突然向左倾斜，像支蘸饱墨的狼毫，在层峦叠嶂间勾勒出遒劲的弧线。

　　晨雾正从山坳里蒸腾，青灰色的山脊如同宣纸上的皴法，由浓转淡漫向天际。忽见峭壁上一树野樱爆开粉白，惊得对面的老先生打翻了搪瓷缸，枸杞在过道里滚成朱砂点。列车钻进隧道时，车窗霎时变成墨色镜子，映出满车厢惺忪的睡脸。

　　待到重见天光，山势陡然险峻。铁轨与悬崖仅隔三五个枕木的距离，崖下溪流细如银链，在鹅卵石上撞碎成千万颗晨星。半山腰飘着炊烟，两三间土坯房像黏在岩壁上的燕巢，晾晒的蓝布衫被山风鼓成船帆。

　　八点二十分，列车开始螺旋爬升。同一面山崖在右侧车窗出现三次，每次都比先前矮半截。卖早点的推车卡在九号车厢连接处，铝皮餐盒叮当作响，蒸笼缝隙漏出的白汽与山雾纠缠不清。我捧着烫手的豆浆，看窗外竹林掠过时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篆书。

　　当列车第九次穿过分水岭隧道，阳光终于劈开云层。漫山新绿泛起金边，岩壁上苔藓闪烁如青铜器的包浆。广播说前方即将驶出秦巴山地，我忽然希望这钢铁长龙永远在群山间画着未完的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