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籽气的春天

阿芬

撰 稿 人：阿芬

美 篇 号：217424395

图片来源：自拍

都市的春天成了无数设计师的工笔画，美得流光溢彩，精致到无懈可击。

记忆里的春天，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的脂粉气。我们常州乡下的春天，如果是个姑娘，那么挑花是她的腮，柳枝是她的眉，春水是她的明眸，油菜花是她头上的花环。青青的麦苗是她的裙琚，迷眼的乱花是她的青花短衫。她是从田野里走来，天生丽质，不施脂粉，自带芬芳。

上班的工厂在乡下，但是乡下也渐渐不再是乡下了。工厂旁边是武南路和青阳路，都是主干道，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不远处的科教城，高楼林立，充满时尚和活力。每天上班下班，呼吸的空气都带着城市的气息。

昨天的下班路上，开着车窗，远远就闻到了木绣球的味道。那味道有些怪，那种青籽气闻着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出出处。是菜花的味道？桑叶的味道？好像都不是。那么，是乡野的味道吧。

于是在武南路边停下车，来到绣球树下。一树树的绣球花开得正茂，一阵风吹来，青籽气因为近距离加上风的吹拂越发浓郁了。不由得循着风望去，循着风走去。风的来处，是一条熟悉的河，武南河。

河水清澈，波光粼粼。河底有青荇，一团团一撮撮的，随着微波轻轻摇曳。两岸有石驳岸，也有原生态的泥滩岸。岸边，一丛丛的野草，一棵棵的野生灌木，在枯草丛中、枯枝堆里不经意地长出来。有嫩黄还没退尽的新绿枝条，也有颜色深浅不一的深绿叶子，还有许多星星点点的无名小野花，它们在人工景观带的周边，跟着季节时序，不急不慢地来向这个春天报到。

走在河边，走在河边的林子里，每一脚踩下去，都能踩到厚厚的陈年落叶和从落叶缝隙里穿透而出的嫩枝嫩叶。我拍了好几张照片，感觉每一片叶子，每一朵小花，都是一个完整的春天，满心欢喜。

离开武南路时，还拍到了另一张满意的照片，那是好大一片正在抽穗的麦田，绿油油的，也散发着熟悉的青籽气。

继续开车回家，在夏城路东侧不远处，我又停下车，走进一个很简陋的围墙大门。这个大门一般不开，今天居然开着。于是，好像心有灵犀，我找到了一个被大门掩藏着的田园牧歌般的小天地。

一块一块的油菜花田，高高低低的，有的正盛开着，有的已经结满了荚。金色的菜花，在夕阳玫瑰金色的晚霞辉映下，带上了既令人兴奋又颇为神秘的色彩。放眼望去，有一种令人惊讶得想要流泪的感觉。因为，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在城市的边缘，还能有多少地方可以让人“放眼”？而且，目之所及，科教城的高楼居然颇有几分“遥远”，那些远远近近的高楼和电网的高塔似乎是围护这片花田的白色栅栏。这一拢拢的油菜花田，居然安静地生长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是一种多么不可想象的奢侈啊？

这片花田应该是政府的储备用地，原来的村庄都被拆迁了，成片的菜花也把昔日村庄的痕迹覆盖和抚摸掉了。有两条老旧的小马路穿过花田，应该是两条拆迁前的老路，保留着碎石马路的原始面貌。这样的路在我们这样的发达地区，已经很少。突然见到，马上就生出了几分遇见故人的熟悉和亲近感。

在路的两边，被油菜地包围着的，有小河，土丘，还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有农人在锄地和浇水，看他们不慌不忙认真又自在的样子，应该是这些土地的旧主人吧。他们是开着电动三轮车来的，车就停在小路的边上，车上都放着一些备用的农具。

穿过花田，小河安安静静的，芦苇长绿了嫩枝，茭白也长出了绿芽，河边上的蚕豆花季将过，但是还没有长出豆了。蚕豆花挺美的，紫色白色的花瓣上，长着黑眼睛，像极了“多邻国”多儿那调皮的大眼睛。但是我们小时候，总是没心没肺地唱“蚕豆开花黑良心”，好像吃了蚕豆多大的亏似的。

豌豆夹在蚕豆棵里，伸长了它的细长的豆蔓，一边开着好看的白花，一边结着漂亮的豆荚。那透着股甜味的豌豆荚，总不免联想起童话故事里那个娇气得匪夷所思的“豌豆公主”。

身形纤细的小青菜也开了花，也是金黄色的，和油菜花一样的颜色。有几只小蜜蜂在采蜜，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东嗅嗅西闻闻的，不知道是真的在采蜜呢还是在忙着玩。

没有看到萝卜花，但是看到了白色的荠菜花，紫色的苜蓿花，黄色的草头花。还有一种花，不认识，是开在菜地上的，很整齐。应该是菜花吧，但是这个菜我不认识。

一小块未平整好的小土堆上，一棵棵的野生小树苗长出来了，好像是楝树，虽然还没有长结实，但是有着幼苗特有的可爱蛮劲。给他们三五年的时间，也许就偷偷长成碗口大了呢！

在夕阳的余晖下，我在这片花田里转悠了很久。花田弥漫着浓浓的熟悉的青籽气，是花和叶混杂的味道，很好闻，令人忍不住想要深呼吸。在路边，还发现了一条向菜花深处伸展的小径。油菜枝繁叶茂，把这条花径环抱着掩映着，好像是在共同在守护着一个秘密，一个不想让外面的人发现的秘密花园。那么，小路的尽头，花田的某个角落，会不会真的藏着一个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

直到夜色朦胧，我才走出那扇简陋的大门，鼻子里沾满了青籽气。对那扇难得打开的大门，我充满了好感，因为它护卫着一个美丽的春天。

希望这个春天，明年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