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初夏的吕梁山深处,黄土高原被染成斑斓的调色盘。黄河支流昕水河奔腾如巨龙,山间灵泉滴落,恍若珍珠轻叩心田。揣着探寻的执念,我们走向大宁县资圣寺,触摸那在黄河岸畔绵延千年的禅影佛光。</p> <p class="ql-block"> 汽车在蜿蜒山路疾驰,行至深处便只能手脚并用攀爬。这一路,像是穿越时光隧道,从现代文明渐入原始之境。资圣寺,又名道棠寺,像一位神秘老者,已在此静候千年。石碑上的文字是历史的碎片:《重修资圣寺》记载其始建于元至元十九年,《重修资圣庵碑记》却将历史前推至金代贞祐年间——战火曾让它化为灰烬,却又在岁月中重生。肇建、繁荣、损毁、重修,一次次轮回里,时光沉淀交织,信仰在岁月厚土里沉思。这些石碑如同历史拼图,等着有缘人拼读古寺的沧桑过往。</p> <p class="ql-block"> 行至半山,一层又一层的群山连绵,漫山翠柏随风摇曳,资圣寺便掩映其中,尽得佛门清幽。山门高矗在院落之外,青砖砌筑的仿木斗拱悬山顶门头,砖雕图案灵巧生动,又不失官方建筑的庄重威严,大气持重间可见昔日辉煌。砖雕门匾“脱尘处”,精巧雅致,集清丽脱俗与人间烟火于一身,淡淡流淌着岁月变迁的古韵之美。文友新生在低矮门洞里钻进钻出,笑说这是“红尘未了,再入尘世”,众人皆笑。忽然想起江南惠山寺有砖额题刻“隔红尘”,讲的是康熙与和尚悟禅的典故。佛门既有典故传奇,也有黎民百姓的烟火夙愿。此刻资圣寺这道窄门,倒真有了阻隔尘世的意味——跨过便脱尘出俗,转身即入清净佛门。大门上残存一联“佛门无锁白云封”,耳熟能详的上联“寺院有尘清风扫”却已损坏缺失。文友志强调侃:“这门楼都埋了半截,清风怕是扫不动喽。”确实,寺院背靠土山,多年水土漫填,将门楼渐渐埋入土中,山门积尘,宝寺蒙灰,恰似岁月无声的叹息。</p> <p class="ql-block"> 过了山门数十步,便是资圣寺的核心大殿所在的四合院落。院落坐北朝南,大殿是三孔砖碹相通的窑洞,二层是佛母殿;两侧各有两孔窑洞作为配殿,其中一孔为枕头窑洞形制。数年前,我曾将一块掉落的琉璃鸱吻残片移至此处避晒,文友新生说起他也曾挪动过这块琉璃——原来我们在不同时光里,做了同一件事。历史的真相,或许就藏在这些残砖碎瓦中,等着后人挖掘、考证。</p> <p class="ql-block"> 按规制,寺庙山门、韦陀、戏台、大殿应在中轴线上,资圣寺却因地处狭小的黄土台地,三处院落呈东西散布。清代秀才冯鹏翼曾在碑文中疑惑道棠寺“建庙立基,散整不齐”,可这每一处依形就势的布局、每一块石碑,何尝不是古人智慧与匠心的体现?寺院竖轴短,便取横轴,转轴而立,看似是建筑的妥协,实则是佛教文化在这片土地上融合演变的见证。禅意藏在砖瓦间,藏在繁茂草木里,诉说着传承与坚韧。</p> <p class="ql-block"> 站在寺中远眺,吕梁山巍峨,黄河水奔腾……恍惚间,元明清的僧侣在此诵经,信徒虔诚朝拜。佛教文化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在这片土地留下深深印记。岁月流转,古寺始终矗立,见证沧桑,传承智慧。</p> <p class="ql-block"> 夏风拂过,花草摇曳似在低语。离开时,心中满是敬畏,资圣寺早已是座丰碑,默默铭刻着佛教文化的传承,也铭刻着无数动人的故事。有些地方,来过便成了心跳的一部分,就像资圣寺的砖雕门匾,隔住的是红尘,隔不住的是千年古寺亘古不变的文化脉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