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李明环,网名环环,北京朝阳区退休人士。自幼热爱写作,钟情农村题材,喜爱运动、话剧创作。退休前涉足商业,后投身北京一路同行自驾游俱乐部。入驻美篇近两年,产出200余篇作品,获40多本证书,现任美篇平台【生活矛盾评理委员会】评论员及管理员。2025年4月获得【百花争艳春满园】全国文学大赛创作奖。获得2025年6月【第十届传承传统文化公益活动】在人民大会堂举办的【推动文化繁荣贡献奖】视写作为毕生热爱。</p> <p class="ql-block">灶台上的铁锅咕嘟作响,面疙瘩在沸汤里浮沉,恍惚间又回想起那年深秋,木工爷爷家的老灶烟筒腾起白茫茫的蒸汽,爷爷和木工爷爷是挚友,小时候爷爷经常带我去木工爷爷家里玩。</p><p class="ql-block">两位老人的谈笑声漫过炭火炉的噼啪声。木工爷爷的旱烟袋明灭如星子,他总说这满屋子的雕花隔断是太爷爷用刨子细细"<span>刨</span>"出来的,每道弧线都藏着榫卯的讲究。说到兴起时,他会用烟袋杆敲敲八仙桌:"过日子跟做木工一个理,榫卯要严,分寸要明。就说这疙瘩汤"他忽然提高嗓门,冲里屋喊,"翠兰,今儿的疙瘩汤可别又煮成面糊糊!"别小看一碗简单的疙瘩汤,木工爷爷家对疙瘩汤特别讲究,汤水必须清清落落的,乱了登登的,疙瘩啰嗦的。历代的媳妇都要过疙瘩汤的这一关。</p><p class="ql-block">里间传来瓷盆碰撞的轻响,木工奶奶的影子在隔断上晃了晃。她得对着土灶忙上小半个时辰,柴火要续得不急不缓,面盆端在手里得像端着个活物,手腕轻抖,面疙瘩才能如落雪般簌簌坠入汤中。可木工爷爷总嫌她做得不够利落,青石板似的脸绷着,菠菜要挑洗干净,番茄得去皮剜籽,面疙瘩得颗颗分明,在汤里能打旋儿才行。有次我偷瞄见木工奶奶在灶台前和面,指节上还留着被刨花扎的红印,蒸汽模糊了她的脸,不知有没有混着泪珠。</p> <p class="ql-block">我刚结婚时不会做饭,一次在婆婆家,婆婆吩咐让我烧茄子,我当时拿着茄子,真是犯难了,心想烧茄子,应该怎么烧?是不是应该放在火上烤?我举着茄子发怔的模样,大概像极了当年在土灶前犯难的木匠奶奶。烧茄子要先过油。婆婆的声音从报纸背后飘来,报页哗啦哗啦翻动,遮住了她半张脸。</p><p class="ql-block">我盯着案板上紫莹莹的茄子,心想炒茄子,肯定是浇上油放在火上烤,当我把烤得焦黑的茄子端上桌,婆婆的勺子在瓷碗沿磕出清脆的声响,到底是乡下丫头,连个茄子都会糟蹋,婆婆公公翻着白眼,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因为我是从农村招工来的,所以在婆婆的眼睛里一直是看不上我这个农村媳妇。“醋溜白菜出锅时,油星子溅在她月白的确良衬衫上,她皱眉转身,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p><p class="ql-block">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亲身体会到婆媳关系的难处,泪水禁不住浸湿了枕头。但自己确实做饭技术水平太差。</p><p class="ql-block">我忍不住把白天做饭经过和老公诉起了委屈,老公差点笑出声来:“你真行,烧茄子放火上烤,哈哈哈”。我哭着打他,亏你还笑的出来。我说:“你妈总是看不上我,嫌我是农村来的。”他说我妈就那样,你别跟她较劲,你嘴甜一点她会教你的。老公鼓励我说:“没事,做不好慢慢学我来教你。”有了老公的支持,手把手的教我做菜,逐渐慢慢提高了厨艺。</p> <p class="ql-block">梅雨天的厨房闷得像蒸笼。我捏着听筒,听母亲在电话那头细细叮嘱,面要和得像雪粒,漏勺要举得高些,婆婆的搪瓷杯在水池边磕出刺耳的响,她斜倚着门框,指尖敲着杯沿,亲家母到底是会过日子,连个疙瘩汤都要偷师。蒸汽涌上来,我分不清脸上是汗还是泪,只记得那年木工奶奶在隔断后无声的背影,和此刻镜中自己发抖的肩膀,竟在水汽里叠成了同一个影子。</p><p class="ql-block">头回做疙瘩汤时,我错把面和成了面糊,稀汤寡水地趴在盆里。婆婆掀开锅盖,鼻翼皱了皱,这算什么?喂猪都嫌稀。转身时,她的藤椅在水泥地上拖出尖利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后来我才知道,她年轻时最烦木工奶奶家的穷讲究,总说那些雕花隔断是"吃饱了撑的,却在我偷学来的做法里,品出了当年婆媳间未说破的较量。</p> <p class="ql-block">那天在厨房里,我特意洗干净了菠菜根上的杂土。葱姜在油锅里炸开的瞬间,婆婆的晚报不知何时换成了毛线活,竹针在指间翻飞,却总往我这边看,她一看我,我心里就扑腾。当第一颗面疙瘩落入汤中打旋儿时,她的竹针突然停住,你爷爷那老战友家的规矩,菠菜根要留三指长,声音很轻柔,我握着漏勺的手悬在半空,忽然懂了她这些年的冷淡,原来有些刁难,不过是岁月磨出的茧,裹着当年她做新媳妇时,被爷爷奶奶挑剔汤菜的委屈,我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扭过头望着顶棚,没让眼泪流下来。</p><p class="ql-block">婆婆尝汤时,瓷勺碰着碗沿的声音格外清透。跟木工奶奶当年做的一个味儿。她没抬头,毛线针却加快了速度,织片在膝头起伏,像极了v木工爷爷家隔断上的缠枝纹,兜兜转转,终究绕成了圈。我望着她鬓角的白霜,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老一辈的规矩,是揣在怀里的暖手炉,焐着焐着,就暖了。婆媳关系也是一样,需要时间的打磨,互相包容谅解忍让,才能像疙瘩汤一样圆滑顺口,婆媳关系才能融洽,家庭生活才会幸福和谐美满。</p> <p class="ql-block">如今再做疙瘩汤,菠菜根总要在清水里多泡会儿,再放上点面和盐,因为现在的菜大多用农药,直到红土化尽,露出瓷白的根须,在多年的努力中我的厨艺见长。</p><p class="ql-block">婆婆会在旁边指点:"漏勺要朝顺时针晃,面疙瘩才圆。"语气里没了当年的刺,倒像在说自家珍藏的老花样。有时她会说起木工爷爷临终前送她的刨花,夹在旧书里早已褪了香,却让两个曾隔着雕花隔断相望的女人,在一碗汤的热气里,看懂了彼此年轻时的慌张。</p><p class="ql-block">灶台的热气漫过窗玻璃,模糊了外面的高楼。而那些关于雕花隔断的威严、蜂窝煤炉的冷硬、毛线针的挑剔,都化作碗里的面疙瘩,在时光的沸汤里浮沉。</p><p class="ql-block">原来婆媳间的榫卯,从来不是严丝合缝的苛刻,而是像面疙瘩遇见滚水时的舒展,初遇时的生硬碰撞,在理解和包容的时光里,终究会在文火慢煮中,融成一碗暖汤的温柔。</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手机自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