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雕像《外滩女孩》

木头人金柏松

致雕像<外滩女孩>

阿松 作

上海外滩，黄浦江与苏州河交接的地方，有一块绿地小花园，一座白色雕像，座落在花园的中央。她静静地落坐在半圆形长椅上。第一眼就让我想起丹麦哥本哈根海边根据安徒生童话创作的著名<小美人鱼>少女雕像，似乎一个东方一个西方在遥遥相呼。

忍不住地想走近看看，那雕像如真人大小，一头时髦乱发，向四周扩张，发型如千万支射线射向左右，射向四周，细看，每一组发絲都不是直直的，而是曲线波浪形，密密的波浪寓意起江水的翻滾。

那飞舞的浓密发型，远看整体形象如无限活力的青春射线，被艺术家活色施展，发底下吹送起黄浦江的海风，把无形的风雕进了少女的秀发，如中世纪油画艺术家在圣母头上的光环，无中生有的装饰起圣母的温暖。

女孩头上射线的中心来自一张可爱青纯东方少女的脸。她向前挺坐，头转向左侧，又微微上扬，自信的目光凝视前方，神情是那么的坦然无邪，雕像在阳光下统体洁白和纯洁，陪衬起她从里到外的品质，熠熠生辉，细腻光洁圆润的肌肤，好像在与每一个走过她身边的人在问安。

艺术家有意将头发雕出粗乱厚厚的状态，反衬起少女肌肤光滑细腻冰洁的质感。她中分头路，头顶削平，是被风吹平的。倒向左面，似乎要拉着她面向左去，果然，头被侧转向左，一定是风从右边吹来。

再看她的身上，瘦瘦的没有一点多余的脂肪多余的肉。轻盈盈，风姿绰约，白洁洁，如花似玉。坦露的胸，被一件薄薄的吊带衫紧贴胴体。衣裙下的青春少女在裙褶子里时隐时现。

艺术家把坚实的塑材，雕出如透明质地一样，褶皱的线条是柔软而能发出清香的，肌肤，头发，布衣，裙子的各个细节，都在坚硬的材质里发出不同质感的微笑，能把坚硬的东西上刻出轻薄透明般的柔体，试问这要有多少年的艺术家手艺功力才了得。

她的两只手显得更有意思，左手弯曲，小手臂压紧她的双乳，把她的双乳压紧并轻轻隆起，把她的这只左手塞进右手大手臂的腋下，那五只手指在腋下看不见的地方做什么算术？不得而知，只有雕像才知道她在算计着人世间的什么。

你以为就这样完了吗？更可寻思的还有另一只手，她长长的伸向坐下的两条大腿之间，这是一条全身最长的线条，从头胫到肩膀到大手臂到小手臂，所有的外侧联成一条最干净最光滑最顺溜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轮廊线，如一首歌剧里最动听的一段舒情诵叹调的独唱，如小说里最畅通的一页心理描写，如山水画中的一片唯美奥妙的留白，，，，，，

如左手已被悉心给藏起来了，怎么右手也非要藏起来不可？而且伸进少女有点敏感的两条青春大腿之间。

是预示着少女的差涩还是保卫起少女的纯洁，当然艺术家有他们自己的深思熟虑，他们决不是偶而为之。他们绝对知道双手的丰富表现力对人物的塑造至关重要，但历史上也曾有大师罗丹在大作家巴尔扎克造像时，他的学生们第一次看到这尊塑像杰作，大家一致对雕像的双手赞叹不绝，第二天罗丹却把雕像的双手统统砍去，他的理由是我要的是人物的肖像而不是双手。

我猜想，艺术家有心藏起少女双手，就是为了让大家看到少女更重要的面容，腰身，坐姿。在藏起手的背后，让你有更多的联想。

她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后脚的大脚趾头脚背轻轻地顶着前脚的脚后跟，前面的一只是全脚裸露的调皮，那鞋子一定为了爽快惬意脱落在别的地方，似如她刚刚在一边通通快快地欢闹过一阵。我很想找一下，去发现艺术家有心把这只鞋子脱掉在何方。

寻过周边也没有见到那只脱落的鞋子，是她走掉的，还是有心脱掉的，还是艺术家帮她脱了的，可以肯定是艺术家有心按排的画面游戏之。

后面的那只鞋子穿的不是高跟鞋，而是一只轻薄随意的布鞋。从两只脚和鞋子的塑造上，艺术家表现一个活脱脱性格开朗，不受世事繁文缛节不拘小节的可爱青春少女。

她每天听着外滩的钟声，望着黄浦江上如织穿行的大小船只，数着苏州河上的微波与来自五湖四海路边行人，大众百姓的喧哗声拥着过往的车马声，她一点也不寂寞，她享受着每个喜欢她人的目光。

见过她的目光都不会忘记她发出的柔和的春天般光芒。

大家都要当心，别让这个少女站起来，她会走向黄浦江成为第二个美人鱼，游到丹麦去找她日思夜想的小美人鱼。

我坐到她的旁边，用我的右手无意间的搭上她的右肩上，让不会说话的石像与我无距离的亲近一番，让艺术家之间的灵魂瞬间交融。

如果她真能说话，如果她愿意，我真想把她领回家做我的女儿，我会卖掉我全家的全部家产，让她去接受这个世界上最好大学的最高教学，领着她跑遍全世界所有的博物馆，让她学会欣赏所有第一流的大剧院里最精彩的经典，让她看边所有的风景胜地，让她让她，，，，，，还会教她油画，把我的老本行遗传给她，让她成长为我心中最理想的女人。

人类就是这样一代代的遗传，这是我想像中最文明的遗传。

我正处在溟溟中迷迷茫茫幻想的时候，朋友们为我拍上一张纪念照。 我在问她："你能说话吗？”

旁边的朋友用安徒生童话里的口气回答我："她不是在与你说话吗，聪明的人听得见，愚蠢的人听不见。"

我哈哈大笑。

我装成我能听得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