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石春秋,———一方五彩硅化木随笔

上善若水

<p class="ql-block">  当晨光斜斜照进书房的窗棂时,案头的硅化木泛着温润的釉光。这方二十八公分长的硅化木石交叠着时空的经纬,黄褐与璧绿在玉化的躯壳里流淌,像一截凝固的琥珀色时光,让我的指尖总在触及时不自觉地放轻。</p> <p class="ql-block">  它横卧的姿态仍保持着乔木倒下时的谦卑,年轮却早已化作层层叠叠的云纹。黄褐色的肌理间嵌着细密的丝缕,恰似古琴上断纹的沧桑。那些曲折的线条时而如楚辞的屈折回环,时而如篆书的圆转遒劲,让人想起《诗经》里"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咏叹。最奇的是顶端那抹新绿,像寒冬枝头残留的最后一枚芽苞,又像被骤雨打落的翡翠碎片,凝固在岩石的怀抱中。</p> <p class="ql-block">  搞地质的朋友说这般玉化需亿万年的浸染,硅质溶液如同天地间最耐心的画师,在年复一年的渗透中勾勒出木石交融的奇迹。我常执放大镜细察那些蛛网般的纹路,总觉看见远古森林的晨雾在林间流转,听见侏罗纪的季风掠过松针的窸窣。当暮色浸染木纹,那抹璧绿竟会泛起幽微的磷光,恍若沉睡的叶绿素仍在等待某个苏醒的黎明。</p> <p class="ql-block">  朋友笑言这是块死去的木头,我却见它活得比任何生灵都久长。那些年轮原本是丈量生命的标尺,如今却成了封印永恒的符咒。抚摸它沁凉的表面,仿佛触碰到时间的骨骼——坚硬处是沧海桑田的磨砺,温润处是岁月包浆的慈悲。当暴雨敲窗的夜晚,硅化木在灯下流转着青铜器的哑光,让人想起商周青铜器上饕餮纹的狞厉之美,又带着汉代玉璧的圆融之气。</p> <p class="ql-block">  某日读到《水经注》中"石似朽木,扣之铮然"的记载,恍然惊觉这方硅化木原是天地撰写的无字书。它封存着白垩纪某个清晨的露水,记录着地壳运动中岩层的私语。那抹不肯褪去的青绿,或许正是洪荒时代某个春天留下的指纹,是草木对大地最倔强的告白。</p> <p class="ql-block">  如今它静立案头,与青瓷瓶中的枯荷构成奇妙对话。一个将刹那芳华凝为永恒,一个把亘古沧桑化作清供。每当阳光漫过木纹,那些黄褐与青绿便开始无声地流动,像是要冲破玉化的桎梏,却又最终沉淀成更深的宁静——<i style="color:rgb(57, 181, 74);">原来真正的永恒,从来不是对抗时间,而是将光阴酿成琥珀色的诗行。</i></p> <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12日农历三月十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