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唐诗之路”上，初日芙蓉春月柳之“秦妇吟秀才”，一一韦庄一生风月供惆怅，洛阳才子他乡老

山翁

秦妇吟秀才

韦庄（836年－910年），字端己，京兆杜陵人，晚唐五代著名诗人、词人，五代前蜀宰相，花间派代表作家之一，与温庭筠并称“温韦”。其人生跨越唐末乱世至五代十国初期，经历丰富，创作兼具诗歌与词的双重成就，尤以长篇叙事诗《秦妇吟》闻名，被称为“秦妇吟秀才”，并与《孔雀东南飞》《木兰辞》并称"乐府三绝"；论词，写出了奠定宋词基础的五首《菩萨蛮》，对北宋初著名词家欧阳修和晏殊父子都产生极大影响。

早年漂泊（836年－880年）

韦庄出生于京兆韦氏。这是一个耀眼的世家，有唐一代，该家族就出了17位宰相，当时号称："城南韦杜，去天五尺"。韦庄的四世祖是韦应物（中唐山水田园诗派诗人），但家族的荣耀并不能带给韦庄现实的利益，因生逢晚唐五代乱世。早年屡试不第，曾辗转长安、洛阳、虢州等地，生活困顿。一路经历科场失意、仕途蹭蹬，直到44岁才应举入仕。

黄巢起义与流离江南（880年－894年）

到45岁再次入京参加科举时，恰逢黄巢造反占领长安，韦庄直面战争状态下民不聊生的人间炼狱。滞留两年后终于逃到洛阳，辗转江南。在洛阳寓居的两年，韦庄创造出了极具盛名的《秦妇吟》，这首诗让他获得了"秦妇吟秀才"的美名，同时帮他获得了入润州幕的机会。流寓越州（今绍兴）、婺州（今金华）等地近十年，依附镇海军节度使周宝等幕府。此间创作《避地越中作》《江上逢史馆李学士》等诗，记录乱世文人的流离之苦。然而大厦将倾，江南也是兵祸连连，幕主周宝不久被杀，只好继续迁徙，寄居婺州。此后更是奔走南北，但仍未放弃科举。

晚年入蜀与仕宦前蜀（894年－910年）

894年（59岁）时终于如愿登科，授校书郎。901年，李唐王朝大厦将倾、中兴无望，当时在诸多的藩镇中，几个强藩已经浮出水面，割据形势已经逐渐明朗，李克用据河东（太原），朱全忠据河南（开封），王建据西蜀（成都），杨行密据淮南（扬州），钱缪据两浙（杭州），王建占据的西蜀素有"天府之国"的美称，无疑是士人理想的避难之所，因而韦庄选择了加入王建幕府入蜀避难。在唐末动荡年代，蜀中相对安定，当时很多文人汇聚于此。王建征辟韦庄为掌书记，而韦庄专心仕途，积极为王建出谋划策，招揽人才，安抚民众。906年王建任命韦庄为安抚副使。次年，朱温逼迫唐哀帝禅位，唐朝灭亡，朱温自立为帝，改国号为梁，史称"后梁"。韦庄听说之后， 与诸位将领共同向王建劝进："即使大王忠于唐室，但大唐已经灭亡，天赐 良机，不可错失。"同年，王建自立为帝，国号为大蜀，史称"前蜀"。韦庄因谋划有功，晋升为左散骑侍，判中书门下事。前蜀的刑、政、礼、 乐等开国制度多为韦庄制定。次年又升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后又转为吏部侍郎平章事，成为前蜀宰相。910午八月（75岁），韦庄卒于成都花林坊，葬白沙之阳，谥文靖。

韦庄的一生，历经亲人离散的痛苦、羁旅异乡的寥落、历仕唐蜀的无奈。韦庄一生跨越唐末五代，亲历战乱、漂泊、宦海沉浮，其诗词深刻记录了时代剧变与文人命运。诗中“诗史”般的宏大叙事与词中个体情感的细腻书写，共同构成晚唐文学的双重面相。其诗词题材多样，典雅清丽，诗词兼工，对唐末诗坛与词坛均有突出的贡献。诗作今存《浣 花集》10卷，《全唐诗》中录其诗316首。词作《花间集》等中收录了50多首。诗作一一乱世诗史与个人心史，题材包括忧国伤时，民间疾苦，羁旅思乡，仕途失意，并继承杜甫、白居易现实主义传统，以诗录史。叙事长诗《秦妇吟》全诗1666字，借“秦妇”之口控诉黄巢之乱的残酷，因诗中“天街踏尽公卿骨”触怒权贵，韦庄晚年自禁此诗，致其失传千年，20世纪初敦煌遗书重现后才得复原。 近体诗擅长七律、七绝，风格清丽含蓄。《台城》以“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讽喻六朝兴亡；《古离别》中“更把玉鞭云外指，断肠春色在江南”写离愁别绪，影响后世词风。词作一一花间别调，虽仅有五十余首词，却与温庭筠同为花间派的代表词人，题材上与温庭筠等花间词人相似，多以男女间的离愁别怨为主题，不过韦庄的词还有一些游记、送别、咏史、感叹人生等题材，其题材范围较温庭筠词已有明显扩展。韦庄的词，与诗一样，成为抒发心中情感的工具，为早期的花间词注入新的生命与个性。花间词人大多以男女之情为主题，主要表达相思之情。韦庄也不例外，大部分都是抒发男女相思与离愁的。风格更近白居易的通俗与李商隐的婉约，被王国维评为“骨秀”。 词风清疏，《菩萨蛮》五首，被誉为“晚唐词境巅峰”。开拓词境，将个人身世之感融入词中。

1. 《越州闻晓角》

水国春寒向晚微，一声羌笛怨斜晖。

不堪肠断思乡处，红槿花中越鸟啼。

一一越州作为吴越文化中心，既是他暂居之地，也成为其抒发乡愁的载体。诗中“水国春寒”与“红槿花”的意象，既描绘江南水乡的自然风貌，也暗示其作为异乡的疏离感。“羌笛”与“越鸟”的并置，暗含多重历史回响，羌笛：源自西北边塞，象征漂泊与乡愁；越鸟：化用《古诗十九首》“越鸟巢南枝”，喻指游子对故乡的眷恋。首句点明越州水乡的地理特征，“春寒”与“向晚”叠加，营造出暮色中的凄清氛围。次句“一声羌笛怨斜晖”，羌笛的呜咽打破寂静，与“斜晖”的残照构成视听交融的哀景。 第三句化用李白“肠断若为闻”（《春夜洛城闻笛》），将“闻笛”的触发点从笛声转为“越鸟啼”，强化了地域特异性。

2.《避地越中作》

避世移家远，天涯岁已周。

岂知今夜月，还是去年愁。

露果珠沈水，风萤烛上楼。

伤心潘骑省，华发不禁秋。

一一作于883一887年间，避乱江南期间。韦庄举家南迁，辗转于越中。这段时期写下《秦妇吟》《台城》等名作，《避地越中作》以私人化视角记录了乱世文人的生存困境。 首联以空间的“远”与时间的“周”形成张力，“天涯”既是地理概念，也是心理距离。一年的漂泊未带来安定，反而加深了疏离感。颔联通过月亮这一永恒意象，将时间压缩为“今夜”与“去年”的重叠，暗示愁绪的延续性。颈联以细腻笔触描绘秋夜景象：露珠坠入水中如珍珠沉没，萤火虫随风飘向楼阁似烛火摇曳。尾联既指自身因忧国忧民而早衰，也暗含对晚唐“中兴”无望的嘲讽。

3.《和侯秀才同友生泛舟溪中相招之作》

嵇阮相将棹酒船，晚风侵浪水侵舷。

轻如控鲤初离岸，远似乘槎欲上天。

雨外鸟归吴苑树，镜中人入洞庭烟。

凭君不用回舟疾，今夜西江月正圆。

一一作于887年秋，韦庄因镇海军节度使周宝失势，从润州南下越州。此时黄巢起义虽平，但藩镇割据加剧，唐王朝名存实亡。韦庄以“孟馆三千客”自比，暗示自己依附幕府的幕僚身份，而“嵇阮相将棹酒船”则折射出乱世文人的隐逸心态。首句以嵇康、阮籍自比，表面效仿魏晋名士的放达，实则暗含对现实的逃避。 “远似乘槎欲上天”化用张骞乘槎天河的传说，既写泛舟之轻快，亦隐喻政治理想的虚妄。“晚风侵浪”“轻如控鲤”通过触觉与视觉的叠加，构建出泛舟的动态画面。“雨外鸟归”与“镜中人入”则以雨幕为界，分割出内外两个空间，暗示现实与虚幻的界限模糊。末句“今夜西江月正圆”以圆月收束，既呼应“镜中”的水月意象，又以圆满反衬漂泊的残缺。前两联写泛舟之乐，颈联转入对“吴苑树”“洞庭烟”的眺望，暗示对长安故园的思念。尾联“不用回舟疾”表面劝慰友人，实则流露出对越州短暂栖居的珍惜——在动荡年代，片刻的宁静亦如西江之月般易碎。

4.《菩萨蛮·人人尽说江南好》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一一越州期间所作。通过对江南美景和人物的描写，表达对江南的喜爱和留恋之情。“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描绘出江南春天的水色胜过天空，在画船上听着雨声入眠，充满了诗意和惬意。“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则刻画了江南女子的美丽，如同明月般皎洁，手腕像霜雪一样洁白。最后“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既表达了对江南的沉醉，又隐含着因故乡战乱等原因无法还乡的无奈与痛苦。

5.《长安清明》

蚤是伤春梦雨天，可堪芳草更芊芊。

内官初赐清明火，上相闲分白打钱。

紫陌乱嘶红叱拨，绿杨高映画秋千。

游人记得承平事，暗喜风光似昔年。

一一通过清明时节的奢华景象，暗讽晚唐贵族的醉生梦死。 首联描绘了春天雨后的景色，用“伤春”二字表达了作者对春天将逝的感伤。 颔联通过描写宫廷生活，展现了当时的繁荣和和平。 颈联进一步描绘了春天的景色，用色彩鲜明的词语，如“紫陌”、“红叱拨”、“绿杨”，生动地描绘了春天的生机和活力。 尾联通过游人的回忆，表达了作者对过去和平繁荣时光的怀念。 全诗通过对比现在的景象和过去的回忆，诗人传达出一种怀旧和感慨时光流逝的情绪。

6.《台城》

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

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一一作于883年，此时距离黄巢起义（875-884年）爆发已近十年，长安、洛阳等名都在战乱中化为废墟。诗人以「江南客」身份游历金陵，目睹六朝宫城台城的荒芜景象，写下这首千古绝唱。开篇以江南春雨的朦胧与春草的繁茂勾勒出湿润而充满生机的画面，暗示自然的永恒循环。“六朝如梦”将三百年的王朝更迭压缩为瞬间的梦幻，与“鸟空啼”形成鲜明对比。鸟声的清脆与历史的沉寂交织，强化了繁华消散的虚无感。柳树本是春日的象征，诗人却指责其「无情」，因其“依旧烟笼十里堤”的繁茂，反衬出台城的荒芜。

7.《谒金门·春雨足》

春雨足，染就一溪新绿。

柳外飞来双羽玉，弄晴相对浴。

楼外翠帘高轴，倚遍阑干几曲。

云淡水平烟树簇，寸心千里目。

一一上片"春雨初霁图"，重在写景。画面是一片生机，春意盎然。一溪新绿，几行柳黄，双飞鸥白。大笔一抹，颜色斑谰，水之绿，柳之黄，鸥之白，形象鲜明地呈现在读者的眼前。尤其巧妙地用了"染就""弄晴""对浴"等字眼，使画面显得更加活泼，富于动态美，收到了丹青难绘的效果。下片是"深闺盼远图"，重在写人。画面上的少妇，将翠帘高卷，栏杆倚遍，而看到的只是远处几片淡淡的云，一江静静的水，半山笼罩着烟雾的树，那寸心所系的，却依然没有出现。少女失意的神态，被"目"字活脱脱地表现了出来这又是画家不易传达的。

8.《立春》

青帝东来日驭迟，暖烟轻逐晓风吹。

罽袍公子樽前觉，锦帐佳人梦里知。

雪圃乍开红菜甲，彩幡新翦绿杨丝。

殷勤为作宜春曲，题向花笺帖绣楣。

一一作于887年立春，时值避乱越州。此前一年，镇海军节度使周宝因军乱失势，江南漕运断绝，经济崩溃，韦庄失去政治依托，陷入漂泊。诗中“青帝东来日驭迟”暗喻时局动荡下春天的姗姗来迟，亦隐含对乱世中个人命运的焦虑。首联青帝（春神）、日驭（太阳）、暖烟、晓风，以“日驭迟”暗示时间停滞感，暖烟晓风虽带来春意，但“逐”字暗含动荡中的不稳定。颔联贵族宴饮享乐（罽袍公子、锦帐佳人）与百姓疾苦形成反差，以“樽前觉”“梦里知”暗讽士族南迁后的醉生梦死。颈联红菜甲（嫩芽）、绿杨丝（春柳）象征生命力，与“雪圃”（未融积雪）形成冷暖对比。尾联表面是对新春的祝福，实则隐含“题向绣楣”的无力感。全诗以节令书写为表，以乱世漂泊为里，通过微物意象与时空错位，将个人命运与时代危机熔铸为“心史”。

9.《冬夜》

睡觉寒炉酒半消，客情乡梦两遥遥。

无人为我磨心剑，割断愁肠一寸苗。

一一作于晚年寓居蜀地时期。首联酒醒梦回的瞬间，寒炉（现实）与乡梦（回忆）形成时空割裂。颔联“心剑”化用《吴越春秋》伍子胥“属镂剑”典故，暗喻对政治理想的坚守，“愁肠一寸苗”将抽象情感具象为可割断的植物。“寒炉酒半消”将视觉（炉灰）、触觉（寒意）、味觉（残酒）并置，营造多维感官体验。通过“寒炉”“乡梦”等意象，构建乱世中的精神原乡。全诗通过寒夜酒醒的瞬间书写，诗人将个人命运与时代危机熔铸为永恒的乡愁。

10.《菩萨蛮·洛阳城里春光好》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

桃花春水漾，水上鸳鸯浴。

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

一一晚年寓居蜀地时回忆洛阳之作。以春景为依托，抒发家国之思与身世之悲。词中"他乡老"呼应其漂泊经历，"魏王堤"为洛阳名胜，暗含对盛唐气象的追怀。"桃花春水""鸳鸯浴"等明媚意象，反衬"他乡老"的孤寂。"魏王堤"的柳色与"残晖"的暮色，构成今昔时空的叠印。从"心转迷"的迷茫到"凝恨"的郁结，最终"忆君君不知"的怅惘，层层推进。

11.适闻有客金陵至，见说江南风景异。

一一唐·韦庄《秦妇吟》，这是一首长篇叙事诗，借一位逃难妇女之口描述了唐末黄巢起义时的社会乱象，反映了战争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全诗在思想与艺术两方面都达到相当高的水平，为中国古代叙事诗树立了一座丰碑。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刚刚听说有客人从金陵来，说江南的风景与别处不同。通过听闻客人从金陵来并讲述江南风景，引发诗人对江南景色的好奇与想象，蕴含着诗人对江南的向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