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藤花的春天

刘仁杰

事情往往是这样，人的眼睛爱往远处看，离得近的，是阿猫、还是阿狗，甚至一直连名字都搞不清楚，隔得远的人有一天熟悉地讲出来了，才明白，哦，身边原来还有个这！

前几天，我看到了一篇新闻报道，标题是“芳菲四月，杜鹃花海惊艳上线！”，里面提到了紫藤花，说“杜鹃花、牡丹、紫藤花、蔷薇、月季、槐花等鲜花热烈地开放，让人心神荡漾”；其时，又听到了《紫藤花开》的音乐，觉得美。于是，我也想起了我在老家栽的紫藤花来，心里荡漾得很。

两年前的春天，我回老家在院子里栽树，村子里两位老太太看见了。按辈分和村里的叫法，我得叫一位婆婆、一位太婆婆，年纪最小的八十多岁了，身体都硬朗得很。二老进来了，见我栽了几棵紫藤，一下子乐了：“恁伢哟，栽了一院子‘嚼嘴藤’！”很惊讶，很不解。

老家人不知道它是紫藤，只知道它是“嚼嘴藤”。“嚼嘴藤”用本地方言发音“jiáojǐténg”，生活中，遇到遇事爱反复唠叨不停的人，乡亲们常戏称他(她）是“嚼嘴藤”。我小时候，人们有时用它的子藤替代绳子捆柴禾。老家的山上、野外多有生长，或许以前长得少，现在长得多了。

其实，我也孤陋寡闻，关注它、知道它叫紫藤花也是后来的事。就像当年的紫薇，谁都不知道它具体是个什么树，做柴禾不好烧，做木材当不了用，山上却到处都是，至于它开不开花、开的花好不好看，没有人去注意，反正山里好看的花多的是。后来，山外的人来挖，本地人也挖了往外卖，才知道它有个这么好听的名字——紫薇。现在，据说有所管控，但想在山上找到它已经很不容易了，和当年遍地的兰草花差不多一样的境遇。

据说：有百米紫藤长廊、“中国藤王”之称的二株紫藤，在四川成都桂湖公园正门内两侧。相传为明代新都状元郎杨升庵所植，距今已生长了500多年，主干直径大的一株86厘米，小的一株32厘米，枝蔓在大门正上方交缠，向东西两个方向延伸到了90米开外。可见，紫藤寿命极长，攀附能力极强。

暮春时节，凡紫藤茂盛之地，紫色的花穗一串串悬挂在绿叶和枝蔓之间，尤如紫色的烟云，如梦如幻，恍若仙梦之境。现代人多用紫藤制品装点婚礼殿堂，表达爱情的浪漫与甜蜜，传递坚韧与忠诚，为情而生、为爱而生的信念；紫色的紫藤花亦有“紫气东来”的吉祥寓意，象征事业顺利与家庭和睦，而被人用于庭院布置。“紫藤初夏时紫穗悬垂，花繁而香，盛暑时则浓叶满架”，公园多用紫藤构棚置荫，隔音抑尘，净化空气，供游人休憇。北方人喜欢用紫藤花做成“紫萝饼”“紫藤糕”“紫藤粥”食用；明代周王朱橘则把紫藤花称为“藤花菜”，在所著《救荒本草》中说它是“救命菜”。中医里面还说，紫藤根具有祛风除湿，舒筋活络的作用，用于痛风、关节炎的治疗。

我也是一时心血来潮，随便从山上挖了几棵回来，栽栽看。确切地说，我压根儿忘记了它有个这样的名讳。老年人笑话我栽“嚼嘴藤”，这并不奇怪。老辈人有老辈人的讲究：一是它贱得很，不名贵；二是招惹“嚼嘴藤”在家里，太差强人意。必竟我是她们看着长大的，她们出于一片“冰心”。

夏天，我再回来的时候，紫藤花活了，由于缺乏管护，我买回来的其它树种都死了，只有紫藤花活了一棵。栽的时候它只有一根主藤，现在，已经长出了几根枝藤，每根枝藤上又生出了许多枝蔓。枝蔓上长满了碧绿的叶子，像一把把撑开的小绿伞。当火辣辣的太阳照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了这些碧绿的叶子，心里油然生出一丝清凉。部分院墙上，藤蔓带着它的无数把小绿伞正在向上攀爬。似一条条绿色的瀑布。

向往中的那一抹紫色的烟霞，我没有看到。第二年春天，我还是没能看到它开花。这时，我发现这些绿色的瀑布在变宽、变长，已经爬上了我的屋子，半边屋瓦上仿佛有一条随时要往下倾泄的绿色的河流。我想理顺一下它的枝蔓，由于时间隔得有些久了，枝蔓上的根须扎进了瓦缝里，怎么拉也拉不动，为了避免它破坏了屋子，我只好将它靠近屋子一侧的枝蔓都修剪了。

今年春天，我又回到了老家。忽然间，发现有几串紫色的花穗窜出了院墙正在迎风婀娜。今年春旱时间长，别的花开得并不怎么好，我栽的紫藤终于开花了。这正应了那句老古话，“愁生不愁长”。说来惭愧，虽为山里人，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关注过紫藤——在清香氤氲中，只见紫藤花如无数只浅蓝色的、紫色的蝴蝶密集地集中在一起，形成一窝一窝的小集体，每一窝又串连成一个大集体，每一只可爱的蝴蝶似乎都在抖动着翅膀，随时准备蓄势起飞的样子，随着枝蔓的延伸，它们又似乎在飞，在流动。唐代诗人李白见了紫藤，在《紫藤树》中说：“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紫藤花有一种动态的美，美人的美。

春天向来不寂寞。门前粉红的桃花开了，洁白的李子花、犁子花开了，田野里的油菜花黄了，空气中都是百花和绿茶的香味。放眼望去：群山叠翠，山岚缭绕，山白花、映山红、黄芍药都开花了；现在，紫藤也开花了，一团一团的紫，袅袅如烟霞，仿佛东来的紫气，徐徐流进了村庄。村庄里的屋子也像春天的花儿一样，不再千村一色，竞相绽放着自己的色彩。紫藤花的春天一定不会寂寞！

(字数：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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