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明白

冰清

　　 夜深了，床头的台灯泛着昏黄。老伴在身边轻轻打鼾，我靠在床头，望着窗台上那盆快要枯萎的盆景，忽然想起了一位哲人说过的一句话：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你终于想明白了，人却己老了。

对此，我深以为然。

少年时的我们，像捧着一本书在走路的人。书页上写的密密麻麻，我们边走边看，却读不懂其中的真意。那时候的日子像一团火，烧得人眼睛发亮，只觉得时间多的是，错了可以重来，跌倒了能够爬起。可哪里知道，时间看起来无穷无尽，其实就像指尖的细沙，不知不觉就漏光了。

到了中年，生活的担子慢慢压上身来。柴米油盐、养家糊口、工作上的糟心事，一桩桩、一件件涌来。这时候开始琢磨人生了，可那些明白却像摔碎在地上的镜子，这里一片、那里一片，能看见一点真相，却拼不出完整的图案来。无奈之下，只有被生活推着走，被责任牵着心，就算明白了什么，也没能力改变。只能把这些想法咽下去，叹一口气，接着继续往前走。

现在老了，心里反而清楚了。这就如同急匆匆赶路，哪顾得上欣赏沿途的风景，只有当到达山顶回望来路时，一路的美景才尽收眼底。年轻时想不明白的事情，中年时的种种纠结，如今都像被明亮的镜子一件件照得一清二楚。知道了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妄的；懂得了怎么与人相处，怎么和自己和解。还有关于爱、宽容和放下这些道理，突然间就全懂了。然而，这明白却来得太晚了——头发白了，牙齿松了，腿脚也不利索了。想去的地方去不了了，想做的事做不动了，想爱的人早已走远了。坐在夕阳的晚霞里，怀揣着这些明白，就像抱着一件珍贵却用不上的东西。

但回头想想，这份迟来的明白也有它的意义。它让我们在最后的时光里，能平静地回忆过去，把那些放不下的事慢慢松开，笑着和过去告别。人生本就没有完美的答案，那些遗憾和错过，都是人生路上该有的风景。就像秋天的树，总要在落叶之后，才能看见枝干的轮廓；而我们的一生，只有在经历过悠悠岁月，才知道什么是真实的活过。

不必再为这份迟来的明白难过了。当我们在深夜里回想，终于懂得：人生这道选择题怎么选都有遗憾，人一辈子不可能活得完美无缺，而是要带着遗憾，一步一步从容的走过去。就像此刻的月光，虽然晚了些，但依然照亮了眼前的窗台，也照亮了心里那些曾经模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