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生溢出歌

正复为奇（Yi zq）

　　鸭舌帽，苦瓜脸，牛仔裤，短身材，干瘪，单瘦。

平凡，平凡得猥琐。

智商普通，学业平淡。在职校潦草了几年青春后，刷盘子，卖报纸，送外卖，当龙套，在钢筋水泥森林的阴影中苟且。老大不小了，依然低微，漂泊。

然而，最渺小的萤火，也不甘，也奋力发光，也有歌。他成立了寂寂无名的乐队，串街走巷去嘶吼，直到在命运的转角处，碰上倚墙聆听、轻轻打着拍子的钟子期。

“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外表冷漠，内心狂热，那就是我。” 他犹豫着，最后，还是难为情地介绍了自己。

这也是他第一次正式登台。

仿佛拿着镜子，在音乐中照鉴自己。又在直白简单的自嘲中，剖析自己：“一点卑微，一点懦弱，可是从不退缩。”

鲜花，掌声，就像深埋的种子，冲破泥土的阻拦，在黎明前一刻，终于绽了芽。唉，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第一声喝彩，倔强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而之前，那么多次失败后，那么多次等待中，他一次次告诫自己，要学会忍耐。

台上是无限感慨的自己，台下是挥舞的荧光棒，他闪着泪光，伏下身，深深鞠躬。谢谢你，“歌声交汇你我的爱，我的爱，将与你同在！”

在情感坎坷路上，原先，身旁有一付温柔坚韧的肩膀，陪他度过了生命中最长的寒冬，时刻告诉他要安静从容。当他终于拥有了千百个热情的笑容，当人生第一次感到光荣，然而，“当四周掌声如潮水一般的汹涌，我见到你眼中，有伤心的泪光闪动。”

成功面前的得，成功背后的失，谁又能轻松透悟，轻轻巧巧拿捏呢？

“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而立年纪，方刚血气，高亢的嗓音划破长空，却在收尾处颤出一丝迷惘。那些被掌声淹没的孤独，尚有舞台中央的人能体会。而迎面是簇拥的人群，却不经意瞥见熟悉的背影转身离去。那份滋味，又有几人曾经感受。

“当初应该爱你，却逞强放弃”，他唱道。“爱情由浓转淡，再说什么已太晚，不管心里多遗憾，让你离开别阻拦。”这一刻，沙哑的不是嗓音。

让人最最动容的，是他高喊：“我是一只小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却飞也飞不高啊啊！”在声嘶力竭中表达对命运的无力，当他细诉，“也许有一天我栖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已从此无依无靠”，唱出了时代的声音，唱得无数人泪流满面。

在命运的沟壑里，拼命挣扎，想跨越；升腾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安全着陆；走着走着，只留下自己的影子作伴。在这个激荡变迁的时代，他诠释了多少普通人夜晚的焦虑。

唱了几十年，唱了一辈子，无论从《给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到巜当初应该爱你》；还是从《小小小鸟》，到《老不休》，他一直用心在演唱。2021年，花甲歌手的他，换了一种随性的腔调，用别样的滋味，表达最严肃的主题：“匆匆来过，又匆匆走过，大半生就这样不见……不再回头，也不再从头，人生是单程的列车。”

呵呵，在追忆过往里，满是释怀坦然。

其实，他近乎与我们同龄。而自从90年代初识，我就一直追随他的旋律。这个最丑的男人，以质朴得粗砺的歌喉，抒发着最真的情感。他每一句歌词，我都听到了自己的回响。

有时我想，到底是我靠近了他，还是他就是我呢？

他是谁。

他说，我的名字，并不重要。“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感谢你们与我患难与共。假如有一天我老到走不动，我依然会为你，献上真挚的笑容。”

好吧，老伙计，无论岁月如何流逝，“在我心里，总有一个你”。你那从灵魂缝隙溢出的呐喊，一路陪伴着我磕磕绊绊的半生。我始终会为你将双手舞动，尽管你不知道，我躲在哪个角落。

如果还可以，来，让我们干了这杯酒。人生真是一场大梦，但我们一定要，“把爱，永远留在心中”。（2025-4-12 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