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

东镇文学

作者 高良华

淡雅的梧桐花又开了，那馨香的气息，带着农家女子的羞涩与娇颜，总能勾起人无尽的回忆。梧桐花可以说是农家的花，年年三月，家家庭院里高大的梧桐树上，都会绽开这别样形状的花朵；装扮了碧蓝的天空，也装扮了农家的生活，

梧桐花金黄色的帽形花萼，总让人无理由地想到英雄；而白蓝紫混杂的颜色，给人梦幻的感受；围成喇叭形开口的花瓣，像无所遮饰的赤诚；而经常钻入蜜蜂的蕊丝蕊粉，则给人无边的神秘想象。

儿时的我，总爱穿梭在梧桐林中。风拂过时，串串梧桐花微微颤动，像一串串小巧的风铃，却默不作声，只把一缕缕甜香悄悄散发。我会仰起头，透过花的缝隙看那被分割成小块的蓝天，阳光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地上印下斑驳的光影。偶尔有一朵梧桐花飘落时，我便欢快地跑过去，轻轻拾起，放在鼻尖轻嗅，那股清新的香气，瞬间填满了童年的梦。

梧桐花是一种可以直接去品味的花，就像田野里的“一壶酒”，淡蓝色的花体和梧桐花相似，但却像按比例完美缩小了；还像更小的，洁白的雪花般形状的楸花；它们三者都可以把花朵从花萼上小心拔出来，然后放进唇齿间，用舌尖去细细品尝那清新甘甜的味道。那是童年的味道，也是春天的味道，更是纯真幸福的童年时代的味道。

农忙时节，大人们在田间辛苦劳作，而梧桐树下则成了我们孩子的乐园。我们把掉落的梧桐花收集起来，用细细的草茎串成项链和手链，戴在脖子和手腕上，环在头发上，互相炫耀着彼此的“杰作”。那时候，没有昂贵的玩具，这些梧桐花做成的饰品，便是我们最珍贵的宝贝，尽兴地装扮那比梦更真实的纯真世界。玩累了，就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望着满树繁花，听着枝头不知名鸟儿的歌唱，有时会不知不觉进入同样甜美的梦乡。

有一回，邻家的小花猫也被我们欢快的氛围吸引，摇着尾巴凑了过来。它好奇地盯着我们手中的梧桐花，时不时用鼻子嗅一嗅。那憨态可掬的模样逗得伙伴们哈哈大笑。在那片梧桐花掩映的世界里，没有烦恼，没有忧愁。甚至有时候，偶尔因小巧的委曲流出的眼泪，也是透明的。

傍晚，炊烟袅袅升起，呼唤着在外玩耍的孩子回家。一家人围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桌旁，吃着简单却充满温馨的晚餐。升上东屋顶的圆月下，梧桐花的影子在桌边地上摇曳，与饭菜的香气交织在一起。父母谈论着农事，我则一边听着，一边偷偷用手去抓那依稀晃动的影子，却总是抓不住。

大雨之后，庭院里积满了水，水又汇成溪流流向街巷的时候，紫蓝色的梧桐花就漂浮在水面上，像是一只只小小的舟船，带着童年的幻想，带着隐约的希冀，带着未成形的向往，飘向墙拐角视线看不到的地方，总能勾起人无尽的遐思，让人猛可地惊愕——我的童年时代到底去了哪？

而今，鬓发花白的我沿着村溪水流的方向缓缓踱步，目光追随着一朵朵承载着往昔的“花舟”。街边的垂柳被雨水洗得愈发翠绿，细长的柳枝低垂，时不时轻触水面，打乱了梧桐花的漂流轨迹，就好似生活中的意外，不经意间改写了人生的历程。

小时候，总以为顺着水流的方向就能找到世界的尽头，会带着我到达神秘的远方。可如今，望着这些依旧漂浮的花儿，我才恍然惊觉：原来真正消失的不是幻想的远方，而是那个无畏又天真的自己。

巷子里传来几声犬吠，打断了我的思绪。溪水边来了几个嬉笑玩耍的孩童。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服装，全然不顾小溪边的水涡、溅起水花打湿裤脚，正兴致勃勃地学着我的曾经，将梧桐花放入水中，让彩色的梧桐花开启一场属于他们的独特冒险。

我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似曾相识的画面，不知不觉，潮湿的泪水已盈满了眼框，模糊了眼前的世界，在堂皇迷离中，那小巧斑斓的梧桐花仿佛正在重新打开、早已远去了的往昔……

作者 简介

高良华，男，1967年生，山东临朐人，山东省作协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已出版诗集《高良华诗选》，多次荣获全国各地文学大赛等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