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民国年，湘宝某地，佃户杨叟，生独女，年二八姝丽，乳名珍儿。有大户家，地主张富仁者，主粮田若数，其有佃农甚众，为之垦耕。佃户杨叟者，乃其一焉。然岁歉，年谷不登，致息高焉，历年如斯，租赋莫偿。</p> <p class="ql-block"> 异日，张家长男者，名承宗，年二十，忽罹疾患，不药而殒，暮年丧子，张震恸。家蒙此殇，求卜问曰何？卜曰：“有秽崇入焉！”问曰：“何乎？”对曰：“为亡儿举冥婚之礼，庶几化险为夷也！”</p><p class="ql-block"> 张从之，合管家张七曰：“犬男疾夭，为秽污之所崇也，卜曰以举冥婚之礼，险乃得解之，此者，汝可司焉！何以？”七复曰：“彼杨叟者，负息未清，其女二八，与少东主天生相应。”然附张而曰如此这般。张闻之甚喜。</p> <p class="ql-block"> 翌日晨兴，地主张富仁遣管家张七，领家奴众数，径至杨户，语其意。杨不从，众奴者，欲掠珍儿，杨叟力阻之。奴者相率而拳脚并加，叟猝遇众暴，力不支敌，仆地，创甚弗兴。众家奴掳珍儿去，是夜，饮鸠而卒……</p> <p class="ql-block"> 月辉透词堂雕牖，于珍儿之面落碎斑。其数滴于滴于赤色婚服之腊油，及卅八滴，地牢有履声由远至近。“吉辰到——”张七沙哑嗄裂之声，刺破寂死之夜。珍儿闻声惶恐，深知大祸在迩。</p> <p class="ql-block"> 须臾，八家奴舁纸舆突入祠，素轿惨白，褪朱“喜”字斜缀，珍儿弓鞋蘸血，砖面拖痕如篆；腕间麻绠噬肌，直视龛中玄主，注曰：“张氏殇子承宗之牌位”，宗眸映漆黑幽光。珍儿终悟己职，盖为新逝之鬼作幽冥之配耳！</p> <p class="ql-block"> 当是时，珍儿心焚欲绝，号哭无休。张七者，其翡翠板指磕于供桌边缘，笑于面而不心然，曰：“珍儿，此乃福之所然也。”众人执炬不举，火辉映众脸之狰狞。珍儿乃塞花與……</p> <p class="ql-block"> 祀事既毕，珍儿魂摇𦞙散，形如槁木，竞为所迫，强厝于柩。幽井深处，土击棺盖，其声闷然。珍儿残识未泯，见月华一线，终为青石所蔽。指爪所及，柏木之内，血痕十道，倏闻耳畔低语，若亡母之声，曰：“儿乎，贫者之生，命如此也！”</p> <p class="ql-block"> 光阴须臾，彼七年前之幽冥，渐为人忘。异日，黄府尽显妖谲，地主张仁富，臾发固疾，乍疯偶痴，多医不治。昔从抢婚舁轿之僮者，皆相次而亡，河埠浮尸皆环抱褪色轿帷，十指深嵌木纹，若濒死攀岸状。越七日，主封井之石匠，自缢于宅后古槐，树下积黑水腥秽。</p><p class="ql-block"> 是夜，管家张七梦魇，见梁上倒悬一身着红裳女子，足蹑喜履，乌发垂瀑，颈露索痕——乃殁七年之珍儿也。梁上赤绡忽飞旋，缠张七颈项，悬其与珍儿对目，腐秽混旃檀之气，盈室氤氲。珍儿眸渗血泪，张七股战欲绝。瞥见女鬼（珍儿）腰间犹系当年己赠之鸳鸯绣囊，其色殷红若新。月华透窗，照厉鬼之面，左目嵌残烛半截，龙凤纹可见。厉鬼腐指抚张七面，触处焦烟骤起。其笑呓曰：“七叔公，乞赐卺酒耳！”又曰：“昔年合卺之洒，汝强灌妾喉，可知今夕之酎，灼热如斯否？”声若刮瓷，闻之毛竖。张七惊寤，翌晨暴毙于宗祠……</p> <p class="ql-block"> 照片：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