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黄河故道深处卷来,裹挟着沉睡千年的细沙,像被筛落的时光,扑簌簌落在晨光里。长垣的春醒得晚,却被这场大风提前掀开了被角。我站在如意园桥头,看往日晨雾里舒展的太极拳队、抖动甩鞭的老人、如意园跑团、捶背揉肩的晨练队都不见了踪影,唯有我们桥头甩腿队的八仙,在风中翻飞成几面倔强的旗帜。<br data-filtered="filtered"><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柳条抽打空气的声响清脆如鞭。那些垂垂老矣的枝条忽然得了神力,在灰黄的幕布里狂舞,倒像是要把积攒一冬的委屈都甩出来。如意湖水再端不住矜持的面具,被风推搡着涌向岸边,细密的褶皱从湖心漾到桥墩,恍惚间竟分不清是水在动,还是整座石桥在晃。<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老王头照例拍打着足三里,力道比平日重三分,仿佛在和看不见的对手较劲。吴老师的婆姨裹着绛紫色围巾,每甩一次腿,围巾穗子就画出半道虹弧。风沙掠过她眼角的沟壑时,我忽然看清那些皱纹里嵌着的,是三十年来雷打不动晨练积下的光阴。<br data-filtered="filtered"><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我们桥头晨练队的影子被风揉成团,又扯成丝,在起皱的湖面上浮沉。远处传来金属晃荡的声响,原是那排健身器材在空荡荡的广场上自奏自唱。风把沙粒灌进运动鞋的每个褶皱,却也在无意间替我们捶打腿脚——这倒像是天地开了个顽劣的玩笑,给坚持晨练的人额外嘉奖。<br data-filtered="filtered"><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当第一粒沙钻进我后颈时,柳枝正抽出一道新绿。湖水在桥洞下打着旋,将揉碎的柳絮囫囵吞下。我们甩腿的节奏愈发响亮,啪啪击打声混进风吼,竟谱出支荒腔走板的春曲。在这混沌的清晨,一群人以饱满的姿势,与亘古吹拂的河风达成了某种默契——岁月可以吹皱容颜,却吹不散骨子里那点较真的热乎气。